齊耳短發,聲音甜美,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出現在記者眼前的賀萍和一般的理科博士有些不太一樣。2018年8月,賀萍從中國科學院化學研究所博士畢業后,來到了梅州市大埔縣西河鎮橫溪學校,開始了為期兩年的支教志愿者工作。
山村里來了女博士,讓村里沸騰了。村民們議論紛紛,就連校長都以為,這名女博士怕是留不住,估計不出幾個月就受不了艱苦的條件走了。但大半年過去,賀萍卻逐漸喜歡上了小山村的生活,她像母親一樣關心班上的25名學生。賀萍說,她的最大希望是她的教學理念能對孩子們的人生歷程產生影響。
賀萍說,博士畢業之后她想休整一下,因為之前對教育和公益一直有很深的情懷,她更想看看農村的教育到底什么樣,于是就報名參加了支教。
頂著壓力來到梅州深山
橫溪學校是大埔縣東北角最偏遠的山區學校,距離縣城將近40公里,有學生200多人,教職工30多人。賀萍來自永州農村,來之前,“美麗中國”公益組織的老師和學校校長都跟她說,當地條件很苦,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但等她到了之后才發現,當地條件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不是黃泥路,是水泥的,學生們很乖巧,老師們也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本地老師還會邀請我到他們家去吃飯,他們對我都很照顧。”賀萍說。
學校原本要在“撤點并校”中撤掉,但因為學校距離縣城太遠,一旦撤點,學生上課就太不方便了,因此又保留了下來,但由此也帶來一些弊端:學校的教學多媒體設備比較老舊,當地學生也缺乏和其他學校學生交流的機會。
早在上大學時,賀萍就接觸過教育類的公益項目,當時是給山區貧困孩子寄衣服,因此,“當我看到這個支教項目時,我心里的情懷就被激發了。也許就是常說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吧”。
賀萍從小就比較獨立,父母也尊重她的決定,對于支教,父母當時沒反對,也沒說支持。“他們就是擔心我的安全,還有我身體也不是很好,我告訴他們,我有隊員做伴,這邊的老師對我們也非常照顧,他們才稍微放心一些。”
真正讓賀萍感到有壓力的是,親戚們經常當“說客”勸她回去。“我來這邊之后,很多親戚不止一次跟我說,這個決定有些欠妥。那段時間,我真的有些壓力。后來我一再堅持,告訴他們,我對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規劃。可能他們也知道我的性格,知道再說也沒有用了。”賀萍笑著說。
為山里娃帶來性教育課
賀萍的工作非?,嵥?,在她看來,支教是一件需要付出愛心與耐心的事業。這兩年,有不少年輕老師補充過來,學校對于支教老師非常歡迎,老師不像過去那么缺了。學校三至六年級共10名老師,但因為一些人生病休假的緣故,實際教學的只有7個,教學任務比較繁重,英語老師一個人要教兩個班。
在當支教老師之前,賀萍已經很多年沒有早上6時就起床了。但現在每天早上6時,學校的鬧鈴會準時響起,她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節奏。一周12節課,對于賀萍這樣的青年教師來說并不太難,讓她感到有壓力的是,如何讓課堂更生動,讓孩子們能在課堂上學到更多在別處學不到的東西。“畢竟你是博士嘛,大家可能期望會更高一些。”賀萍有時會給學生提供一些科普方面的內容,講自己讀博士的一些趣事,孩子們都聽得津津有味。
這學期,在“美麗中國”教師團隊的支持下,她要給小學三年級的孩子們開設一門性教育課。她說,農村氛圍比較保守,之前孩子們從來沒上過這個課,帶孩子們的很多都是他們的爺爺奶奶,課程開展起來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不知道孩子們的接受程度怎么樣,但她還是決定為自己打氣。“我之前接受的教育也是傳統教育,對性諱莫如深,但社會發展到了這一步,性教育必須從小學就抓起,課越講得坦蕩,大家越覺得沒什么。首先是我要脫敏,讓自己大膽地講授這方面的課程。”但性教育課講到什么程度,賀萍坦言,這個度她還在揣摩。
從高樓大廈到寧靜小村
在北京讀了9年書,每天面對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一下子進入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賀萍感覺自己過上了一種全新的生活。 她每天上午上兩節課,下午一節課。除了三年級數學,還要教思想品德等課程。好在她班上只有20多個學生,這讓她有更多精力把每個孩子都照顧到。賀萍坦言,剛到時她感到肩上的壓力很大。
“其實很多事情是在我的能力范圍之外,很多事情我想做,但不一定能做成。很多人認為博士就是萬能的,其實我就是拿了一個學位而已。教學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全新的挑戰,我要不斷學習。”為了更好地與學生打成一片,最初,賀萍還主動向學校的其他老師請教。
橫溪學校的陳文瑤老師告訴記者,當初聽說有個博士要來他們的山溝里,她大吃一驚,覺得博士的眼界肯定跟小學教師不一樣,后來與賀萍交流后發現,并不是這樣。“她沒有一點架子。跟我們聊天能讓我們舒服,而不是讓我們感到尷尬。”
逐漸喜歡上小山村生活
在偏僻的深山里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唯一的好處是空氣好。跟賀萍同一批過來的幾個年輕人,其中一個體育老師帶著他們一起做體育活動,跑步、打羽毛球、踢足球,有時大家也聚在一起玩游戲。周末學生們都放學了,她一個人在這邊,感覺學校格外安靜,這時,她才會思考一下未來的事情。
“偶爾還是會有一些焦慮。因為親戚朋友總是在你耳邊說,你今年都28歲了,再支教兩年都30歲了,別的女生可能都結婚了。并且,你在這里待兩年會不會在事業上起步比別人晚了。你在這邊待久了會跟外面的社會脫節”。但每當賀萍見到孩子們,她的焦慮感又會被沖淡,和孩子們相處,讓她感到開心和充實,感到自己被需要。所以只要有空,她就會選擇和孩子們在一起,避免讓自己“胡思亂想”。慢慢地,賀萍體會到了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她逐漸喜歡上了這個小山村。
用愛心關懷留守兒童
賀萍班上有25個孩子,大部分都是留守兒童。從未當過母親的賀萍要把每一名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關心。在鄉村小學待了兩個學期,和孩子們朝夕相處,賀萍也逐漸發現留守兒童教育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很多家長在外打工,就會跟老師說“孩子就拜托你了。”
“我去家訪,有個學生的奶奶跟我說,她孫子英語作業不會做,跟她說‘我不會做,你有本事你來做’,把他奶奶氣壞了。”賀萍說。
賀萍尤其重視留守兒童的心理問題。有一些家庭條件較差的孩子,性格內向,寡言少語,不夠自信,缺乏安全感和關愛,這是很多農村留守兒童都面臨的共性問題。賀萍在這樣的孩子身上花費了更多心血。她的班上有一名男生父母離異,很小就跟著父親生活,由奶奶帶大,奶奶文化水平有限,也要下田干活,沒有時間關心他。這個孩子有些調皮,老師批評他,他也滿不在乎,學習成績也比較差,作業經常完不成。“我就有一點生氣,覺得這孩子怎么這么不省心呢。我后來去家訪,了解到他家的情況,就試著用自己的愛心去感化他,用另外一種方式和他相處。”大半年過去了,現在這名男生變得很活潑了,還經常在她面前撒嬌。這也是讓賀萍感到非常驕傲的地方,她感到,自己的努力總算沒白費。
雖然支教才一年時間,賀萍表示自己收獲很大。她最大的體會是,支教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樣全是奉獻和犧牲,更多是一種收獲和成長,她很享受這個過程,“希望有一天中國不再需要支教老師,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得到這樣平等優質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