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的曉月(化名)想放棄高考了,對于學霸的她,這是個艱難的決定。曉月是一位抑郁癥患者,到今年為止,她和抑郁癥已經共處了5年。
上個星期,在浙江省中山醫院心理康復科治療兩周后,恢復不錯的曉月準備出院。
此前,她在微信上開了公眾號:寫抑郁癥為什么找上自己、寫自己怎么努力走出來……
“你不知道做‘別人家的孩子有多累’,孩子需要肯定但不要追捧”,她想剖析自己的成長環境,并自我剖析。
在錢報記者面前,曉月保持微笑,語氣輕快,她不想讓別人把抑郁癥和陰郁、自殘畫等號。
曉月是初二被診斷為抑郁癥的。誘因是學業壓力,那段時間她的成績忽高忽低,“我非常在意學習,承受不住這種波動。”
得知這個消息時,曉月是懵的。
這5年的時間內,曉月的身體出現紊亂。尤其是碰到考試,她就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坐在教室里,曉月開始走神,頭腦里想象出考砸的結果,“我覺得我考不好,別人會對我另眼相看。”
她出現了進食障礙,在厭食和暴食之間切換:暴食時,可以一次吃下9個面包,一個漢堡,一個蛋撻,一包薯條……不讓吃,就鬧;厭食時,滴水不進,喝糖水都會覺得惡心反胃,體重一度降到70斤,坐在教室,屁股會被硌到痛。
高一到高二這兩年,曉月開始反復休學。“治療一段時間,情況有好轉,我就回去讀書。太艱難,想好好學,但是心力跟不上,用力過猛后,只能回家休息。休整時候落下的課,再拼命回去補……進入了惡性循環。”
之所以如此,是高中的時間,分秒必爭,曉月不甘心就此放棄高考。
從小,曉月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乖巧,聽話,初高中都被報送進當地不錯的學校。
曉月的爸爸因為工作原因,常年不在家,她是媽媽一手帶大的。
“她特別希望我能有出息,對我非常嚴厲。如果我不成器,她會壓力比較大吧:自己沒能將女兒培養好。在她的教育理念下,我也形成一個觀念:要么優秀,有么完蛋。”曉月能感覺到,媽媽以她為傲,“她特別喜歡推銷我。比如,接到同事朋友的電話,對方向她請教教育孩子的經驗,她會把我推出去,讓我在電話里回答。”
對曉月來說,這種“引以為傲”是莫大的壓力,“我覺得自己只有80分,但被人設成100分的樣子,我就像個橡皮泥,被無限拉長了。也在心里拔高了對自己的定位。”
大家都羨慕“別人家的孩子”,但做“別人家的孩子”其實很苦惱。
生病后,曉月爸媽對女兒說:不在乎她的成績。但曉月說,已經晚了,“因為我已經是爭強好勝的心態,總想到達超出自己能力的高度,就是他們放過我,我自己也放不過自己了。”
發展到最后,曉月不敢再參加任何考試。
住院后,曉月發現,自己并不是“特殊”的一位,那里有來自省內各個重點中學的初高中生。“他們都在學業方面和父母存在沖突,最后承受不住。”
曉月的媽媽是位老師,對女兒的照顧無微不至。“到現在,我每天穿什么衣服,穿多厚,三餐吃了什么,她都要管,有很強的控制欲。”
曉月聳聳肩,沉默了一會兒,給出一個結論,“做老師的父母,如果把教育學生的模式,原封不動照搬到自己孩子身上,那真是可怕。”
今年9月份,曉月媽媽帶著她,慕名到浙江省中山醫院心理康復科住院治療。
從那個時候開始,曉月開了公眾號,寫自己生病的經過,分析前因后果。
“對我來說,這其實是宣泄情緒的一個通道吧。”曉月的文字輕松、樂觀,有人攻擊她:你如果真是抑郁癥不會是這樣的。
“我寫這些字的時候,其實是在給自己加油。現實中,我沒那么樂觀。”曉月幽幽地說,“可能,很多人都覺得抑郁癥要郁郁寡歡,這只是淺表的一角吧。冰山下面的,才最令人猝不及防。”
曉月病房里的病友們,有人整夜失眠,有人整夜無眠,有人終日躺在床上,不想動,有人焦躁起來,情緒失控。每個人的癥狀都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