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劇《冰與火之歌》最近又火了起來。一個政治學教授還專門寫了一篇長文,分析其中的幾種“套路”,比如“馬基雅維利政治”、“神權政治”等,說得既深刻又富有啟迪。但這篇原本刊登在學報上的學術文章,竟然成了微信圈的“爆款”,教授本人肯定也是沒想到。畢竟,馬基雅維利這樣的名字比不得咪蒙,從來都是朋友圈的“毒藥”。
我也寫過文章,分析冰與火之中的女性政治,但究竟說了些什么,已經記不大清楚了。眼下我最惦記的,是北境之王囧斯諾和龍母快要見面的事兒。霸氣的龍母在給斯諾放烏鴉的時候,就說了要他來下跪。但斯諾是個死去又活過來的人,連異鬼都見過,想必不會被龍母的那三頭巨龍所嚇倒。但為了抗擊北方的邪惡勢力,他又必須團結龍母。跪還是不跪呢?這真是個燒腦的問題。
活在現實世界里的普通人,很少會遭遇“跪還是不跪”這樣的極端命題,但很多時候,會被“從還是不從”這樣的問題難倒。從了,可能會有好處,不從,多半要吃苦頭。山東籍的大學畢業生李文星,肯定曾經陷入過這樣的苦惱。從東北大學畢業之后,他想找一份與本專業無關的工作,就到某招聘平臺投簡歷。仿佛很幸運,他被一家公司看中了,并很快去了天津就職。但時間不長,他的尸體就出現在天津靜海的一處水坑里。警方在他的身上發現了傳銷筆記,分析認為其極有可能“誤入傳銷組織”。
因為我的一個遠房侄子也曾“誤入”傳銷組織,所以,我對傳銷組織的運作方式和活動特點,做過很多的資料搜集和案例分析。年輕人一旦被騙到傳銷機構,一開始總歸是抗拒和不從的,但在經歷身心摧殘、話語洗腦、團隊魅惑、“榜樣”引誘等一系列攻勢之后,相當一部分人會變得馴服和忠誠。我那個侄子,當我把他從霸州解救出來之后,在我送他去北京西站的路上,他一直都在跟我大談他們的老板是多么成功,他們的組織又是多么有愛。我放棄了說服他,只是把他送上了火車。萬幸的是,他中毒還不深,沒有再回頭。
李文星在傳銷組織中到底經歷了什么,現在還是一個謎。但他的死,似乎證明了他的“不從”。很多案例顯示,“誤入”傳銷組織之后如果不從、又沒有外部力量施救,當事人的處境會非常不妙。李文星的死看起來是個意外,但這樣的“意外”背后,究竟有沒有人為施暴的因素,還是要打一個問號。
一個從天津靜海被解救出來的女大學生,曾經很翔實地寫過她的遭際。有時為了躲避警方突查,傳銷機構會在夜間把人員都轉移到野外,隨便找個破房子、甚至是一個土坑,熬上一夜再回到租住的平房里。從她的描述看,靜海那里的傳銷活動已經形成了一種生態。傳銷窩里的人,黑出租司機,周圍鄰居,饅頭房,周邊超市,甚至少數公務人員,“都是相互聯系著的”。很多看似無害的人,都從傳銷這個社會毒瘤獲取好處。一些在社會上感到失落的大學生,轉而向傳銷機構去尋找溫暖和成功的幻覺。類似的情形,也出現在很多其它地方,有的地方甚至因為傳銷興盛而獲得高房租“經濟回報”。
李文星想必也遭遇過突然的夜間轉移。但他究竟是不慎失足,還是被有意拋棄,恐怕還需要警方的查證。無論其中是否存在刑事因素,他的死總歸是個令人警醒的悲劇。傳銷組織在經歷多次打擊之后,據說已經放棄了暴力手段,“暴力傳銷已經不流行了”。但這種由黑轉灰的非法活動,這些游走在罪與非罪邊緣的群體,其危害并未稍有減弱。它對年輕人的俘獲,對社會生態的腐蝕,它在普通人身上所激發出來的“平庸之惡”,遠比其牟利方式更加有害。
兩個多月前,北京青年報就采訪過一個從靜海傳銷窩點逃出來的年輕人。他滿心歡喜去見“女網友”,結果卻被帶到王家樓村一處平房里,在那里被困了一個多月。因為他也是個“不從者”,傳銷組織洗劫了他所有的錢財之后,用黑車連夜把他扔在了天津站。這個幸存者除了帶回恐懼,還帶回了令人憂心的信息:天津靜海有大范圍的傳銷窩點,還有很多人等待解救。
李文星之死引發了很大的社會反響。如果不出所料,天津警方將會對靜海的傳銷窩點開展清理和打擊。但傳銷這個幽靈并不會就此消失,它會轉移到別的地方,并且再度“興旺”起來。
除非我們找到新的治理方式,除非所有無關者都認識到它是一種必須擯棄的惡,否則,它總能從“服從者”身上獲得復蘇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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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詩詞盛宴中看見書香霞浦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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