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記憶 守望鄉愁
我的故鄉我的橋 溪水池塘魚碰蝦
多年前的“明池”
一、海東潭與明池
閩南網12月17日訊 我出生在南安霞美杏埔。
我家門口有個池塘,名叫“海東潭”,距離它十幾二十米遠,有另外兩個池塘,一個叫“明池”,村民常在那洗滌衣物;另一個池塘長滿水草,年輕人大都不知它的名稱。
小時候,海東潭的水很清澈,夏天時常有人在里面游泳。每逢春節前夕,海東潭就會被組織起來的成年人用抽水機抽干,而后大人小孩齊上陣,一起走到淤泥中捉魚、蝦、蚌等。池塘里常有大個的鵝蚌,但村里人一般不會吃它,只會撿來給雞鴨吃。池塘里往往以一斤多重的鰱魚與鯉魚居多,有時也有“土剎(泥鰍)”及黑魚。有一回,遇到干旱,我到明池捉魚,用一張破漁網竟然幸運地捕到了20來條一斤多重的鰱魚。
海東潭與明池里,有許多田螺和小蝦,小時候我經常用“加婁(竹篾)”將它們撈起,然后養在臉盆、玻璃瓶或水缸里。那時我捉到的小魚常常是身型扁扁的白鯧魚與小肚鼓鼓的小鯉魚,還有兩個池塘中間小水洼里紅藍相間的“中斑魚”。后來我知道,中斑魚學名叫“中國斗魚”,我捉的那類為“紅藍叉尾斗魚”,它們背鰭尖銳,一般都長不大,但因為生命韌性強,較受孩童喜愛。好多次,我將各種小魚拿到學校炫耀、分享,同學們有時也會向我討要。那些小魚給了我童年、少年時期許許多多的快樂。
那些年,家鄉幾乎每年都會發一次洪水。每到洪水期間,白天時大人們常常到稻田里放漁網捕魚,小孩們則各自拿一把帶柄的小漁網,去田溝出水口攔著水流撈魚。
小時候,無數個早晨,我拿著小漁網到池塘里撈蝦掏螺。那些大小不一的蝦,總是活蹦亂跳,常附于水草,它們身體有些透明,白灰相間,引人食欲。而田螺,則有專門的田螺坑,也時常在水草下,隨便一撈,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總有收獲。早晨的池塘上還時常有一群群白鯉魚,它們像士兵一樣按序游弋,把嘴巴露到水面,有節奏地一口一口呼吸,孩子們剛弄出點動靜想捕撈,它們就嘩啦一下沉入水中,換位巡游。
如今家鄉的池塘與江里最多的魚類,是非洲鯽,也稱為羅非魚。它們屬于外來品種,具有強大的侵略性。因為它們的存在,導致本地鯽魚數量有所下降。本地鯽魚煨煲的湯汁較白較濃,是閩南人滋補身體,特別是女人坐月子催奶水的首選。
二、 海東溪的傳說
在離海東潭2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條柳葉形的小溪,名叫“海東”。在我印象里,那里的水并不深,因為干旱時,里面的水總是所剩無幾。從頭至尾,海東有四五百米的距離。平常水面平靜,風過微波蕩漾。
海東被一道水泥路分成了兩半,水泥路下有一眼孔洞,水流相通。它一向被人承包用作養魚,其中有著不少木樁,用于防止別人用網偷偷捕魚。每一次我走過那條路,都會生出神清氣爽的感覺,因為那地方四周平坦開闊,不會顯得擁擠,撲面而來的水氣似乎帶著靈氣,貼附于我的周身。
記得有一年,海東里的水消失得將近干涸,只剩下泉眼在冒泡,我下去抓了不少魚蝦,雖然渾身泥濘,卻因為收獲與趣味而十分快樂。有一回,因為洪水,我到海東邊網魚,當我抓了魚蝦回家后,才發現自己忘了帶回拖鞋。那時已天黑,我拿著手電尋找,一路看到十幾條山蛇盤踞路邊,許是被洪水淹沒了蛇洞,只好棲身在外。有的蛇甚至有一二米的身長,跟嬰孩手臂一樣粗大,看得我心驚肉跳。
讀小學的時候,聽過一個傳說,說海東里有“王爺船”,似乎就是往生者用過的眠床扔在水中化為鬼怪而出來作惡,那時學校都會放假一天,無知的我心中總會惴惴不安。許多年沒有聽過那相關的傳說了,但它卻依然給我留下了一份神秘。
如今,走過海東中的那條水泥路,我總會忍不住多看它幾眼,看以前喧鬧的洗衣石,看那比其他池塘清凈得多的水面,而后心境明亮,漸漸生出一份坦然的愜意!
三、去外婆家的拱橋
外婆家在鄰村玉田,小時候我多次住在那里。那里有幾座普通的拱橋,說普通,是因為它們連一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
拱橋,全部用花崗巖條石堆砌而成,長度約10米,下面是四通八達的小溪流,周圍有各種各樣的花樹,從遠處看來,小橋流水,蔥蔥郁郁,一片盎然。
有去鄰村的時候,我經常會去看看它們。看它們周圍的美景,看它們斑斕的面容,看歲月在它們身上停留的痕跡,看風雨在它們身上抒寫的詩歌。看著那些重量有百來斤的條石,按照一定的規律積疊一起,我仿佛看到當年建造時的場景:許多木架、許多工人,還有指揮者與圍觀群眾,他們把智慧和力量凝聚,通過技巧與努力創造出拱橋這般藝術的結晶。
小時候,我在橋上玩耍,下面清亮的流水中,一群群小魚兒舒暢隨意地轉悠著,似乎在巡守自己的領地,也似乎在尋覓品嘗不同的美食。不遠處,幾位農婦在石階上刷洗衣物,樹叢里鳥兒鳴唱。
四、消失的明亮符號
家鄉的池塘與溪流而今越來越少,剩下的也越來越淺、窄、臟。許許多多的拱橋,如今沒有人再走過,我外婆家的拱橋也布滿了雜草,它失去了原有的功能,成為一種擺設,只余無數人的記憶。
“海東潭”已被村民的垃圾掩埋,明池的洗衣石與池水變得骯臟,垃圾不少,不能洗衣,更不可能游泳。海東變小了,它的周邊被人填土建起了別墅。
曾經,我們的祖輩因為池塘與溪流定居于此,那些曾經清澈的水流養育了我們。祖輩原本把房子建在一起,是為了相互之間的幫助與溫暖,如今他們的后代,卻因為房子的擁擠,矛盾不斷。
每一位老人故去,總要用某種方式來送別,就像他們出生時,再貧窮的人家都會燃一串鞭炮,告訴天地,告訴世人,生命又一次誕生。每一位老人,都像一個池塘、一條溪流,他們養育兒女后人,滋潤了土地與生命,他們以為曾經那樣的池塘與溪流能夠永遠存在、永遠明亮。
消失、骯臟或窄小的溪流和池塘,在我的記憶里,依然有著一份明亮。只可惜我的孩子不再知道“海東潭”、“明池”這些名字,他們對“海東潭”、“拱橋”的印象,只剩淡而無味。
而今,我清晰地看到,家鄉的池塘、拱橋與溪流正一步步遠去。那一個個曾經十分明亮的、樸質的符號,而今只存在于我的相冊與記憶里。【洪少霖(南安) 文章有刪改】
文/洪少霖(南安)
□地名記憶征稿
提起一個地名,所有的故事和記憶都鮮活起來了,比如,南安讀者洪少霖的這篇家鄉四曲。
讓人驚恐的大蛇,在童年找拖鞋的記憶里兩度“恐嚇”。清水池塘里游泳的小時候,抽干水池抓魚的年節往事,帶有神秘傳說的那條溪,通往外婆家的那些橋,它們一蹦一跳,扯得人癢癢地泛起了思鄉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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