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jié)的貴州黎平縣烈士陵園,春風掠過松柏,邱成詩烈士的墓碑前擺著鮮花和兩封信。千里之外的福建建甌,82歲的邱麗蘭緊攥著孫女的手,淚眼婆娑:“爸,我們連您一張照片都沒有,可這些字,句句都是真的啊。”79歲的邱培祥凝視著視頻畫面,輕聲呢喃:“爸,信里的話,您可聽見了?”
這是邱成詩烈士與家人的第一次“清明團聚”。1950年,23歲的邱成詩在貴州剿匪戰(zhàn)斗中犧牲,長眠異鄉(xiāng);2024年,在“我為烈士來尋親”志愿者和閩黔兩地退役軍人事務(wù)局的幫助下,邱成詩烈士與家人們終于跨越時空的“相見”。2025年,由于其子女邱麗蘭、邱培祥兩位老人年事已高且身體抱恙,難以再次前往千里外的烈士陵園看望父親,便以寫信的形式寄托哀思。4月3日,一場跨越1200公里的“云祭掃”,讓被時光碾碎的記憶重新拼合。
半生尋覓:從“模糊的父親”到“清晰的英雄”
“父親參軍時,我和弟弟還不記事,連他長什么模樣都記不得。”邱麗蘭抹著眼淚說道。
1949年,邱成詩從閩北山村考入軍校,隨軍挺進貴州。初時,還偶有家書寄回;1950年春,書信戛然而止。村里流言四起,有人猜測他“在外另成家”,但妻子始終堅信:“他不是那樣的人。”
邱麗蘭告訴記者,此后家中也曾想過去尋找父親的蹤跡,但是彼時交通不便,通信閉塞,偌大的中國要尋一個人何其之難。她和弟弟最終再也不曾見過父親。沒有父親的歲月,是一把刻刀。姐弟倆因貧輟學(xué),靠挖野菜充饑,努力的生活。歲月逐漸抹去了父親的痕跡,邱家沒有留下一張邱成詩的照片、一件遺物,甚至母親臨終前也未能留下關(guān)于父親的只言片語。
直到去年,一通來自貴州的電話讓耄耋姐弟淚如雨下——邱成詩的名字從“失蹤者”變?yōu)?ldquo;烈士”。
通過黔東南退役軍人事務(wù)局的幫助,家里人得知邱成詩烈士是1950年3月20日,在由榕江赴黎平協(xié)助建政剿匪途中,行至黎平縣茅貢鄉(xiāng)茅貢村嶺快塘時,遭土匪伏擊截住帶到井壁老荒田殺害,光榮犧牲。
邱麗蘭的孫女葉有萍告訴記者:“小時候也聽家中老人提過,我的太外公是去參軍失蹤的,并沒有太在意。直到如今知道了他的英雄事跡,他在我們心中的形象也就更加具象化,更加高大了。”
云端告慰:信紙載不動70年思念
“爸,我不恨您了。從前以為您不要我們,現(xiàn)在知道您是報效祖國了。”“爸爸,我們都為您感到驕傲自豪!”由兩位老人口述,晚輩代筆的信上,字字浸透淚水。因自幼失學(xué),姐弟倆目不識丁,只能將滿腹思念化作口頭叮囑:“告訴爺爺,我們?nèi)兆雍昧耍⒆佣夹㈨槨?rdquo;
邱麗蘭老人(右)口述,孫女葉有萍代筆給邱成詩烈士寫信 東南網(wǎng)記者 陳艷 攝
邱成詩的墓前,戴著紅領(lǐng)巾的孩子一字一句將兩位老人的信讀給烈士聽,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黎平烈士陵園管理所所長龔躍青將信紙輕輕置于墓碑前道:“邱老,您的兒女托我們告訴您——他們從未忘記您。”同時,她也在視頻中承諾:“烈士的墓,我們永遠守好。”
鏡頭另一端,邱麗蘭、邱培祥對著鏡頭深深鞠躬,幾度哽咽:“謝謝你們替我盡孝,讓我們能夠安心。”姐弟倆因年邁體弱無法遠行,這場“云祭掃”成了最后的寄托。
邱麗蘭、邱培祥兩位老人通過視頻祭奠父親,并向黔東南州退役軍人事務(wù)局工作人員致謝 東南網(wǎng)記者 陳艷 攝
家國不忘:烈士精神不朽
在福建建甌,英雄正以另一種形式“歸來”。小松鎮(zhèn)臺尾村的村民們建議在村中即將建設(shè)的文化廣場為邱成詩立碑:“要讓后輩知道,英雄就是從咱們村走出去的。”邱培祥則叮囑子孫:“掃墓不能斷,精神更不能丟。”葉有萍表示建甌市退役軍人事務(wù)局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她和家人,希望能夠?qū)⑶癯稍娏沂康氖论E整理成宣講故事,讓更多的人所知道。她說:“我們子孫也將繼承烈士遺志,做一個像太外公那樣勇敢的人,他的血性,要一代代傳下去。”
邱麗蘭、邱培祥兩位老人通過視頻祭奠父親 東南網(wǎng)記者 陳艷 攝
而在黎平烈士陵園,254座墓碑靜靜矗立,其中120位仍是無名英烈。龔躍青表示 :“去年邱成詩作為第一個外省籍烈士找到家屬的,之后我們也向山東、河南等省市發(fā)函和在全國褒揚紀念工作qq群為烈士尋親,截止目前為止黎平烈士陵園仍只有邱成詩烈士尋到親人。今后我們也會繼續(xù)積極開展烈士尋親行動,為其他烈士‘尋家’。”
從福建到貴州,從家書到紀念碑,邱成詩的故事折射出千萬烈士的縮影——他們的犧牲,為山河鑄就安寧;他們的姓名,應(yīng)由時代鄭重收藏。正如一個個烈士陵園中漸次響起的祭掃腳步聲,對烈士最好的告慰,不僅是“找到”,更是“不忘”。(記者 陳艷 張夢媛 通訊員 葉珍珍)
邱培祥老人在邱成詩父親的墓前述說心情 東南網(wǎng)記者 張夢媛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