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7月30日晚7點多,杭州城西那場突然而至的車禍,至今仍讓人想來心碎。女司機陳某某因操作不當,駕駛黑色SUV從文二西路左轉至競舟路時,突然加速,撞倒多名行人。最后經鑒定,車禍造成5死7傷。
昨天上午9點30分,杭州西湖區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女司機陳某某被訴涉嫌交通肇事罪。陳某某車輛為什么突然跑那么快?真是油門當剎車了嗎?她對受害人的賠償情況如何?是否取得受害人的諒解?在2個多小時的庭審中,這些盤繞在人們心間的疑問終于得到了清晰的解答。
當時車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事發時沒有吵架
拐彎時撞上道路中央分隔帶后她慌了
肇事女司機陳某某戴著腰部支撐器械出庭。這次事故也對她造成了重傷。
陳某某今年65歲,是省某廳退休干部。事發那天,她跟前夫從新時代家居廣場看完裝修材料,開車回家。事發前,坐在副駕駛座的前夫還剛跟保姆打過電話:回來吃飯的,馬上就到了。
行車途中,據陳某某說,兩人沒講話,也沒爭吵。公訴人舉證階段也出示證據,包括多方證人證言:陳某某和前夫關系還不錯,陳某某一直挺照顧前夫的。
當晚7點多,陳某某的SUV左轉進入競舟路前,她在左轉第一車道等紅燈,在第一車位。左轉時,因為轉彎幅度太小,左轉彎時車輪撞到中央隔離帶緣石。“很大聲,有兩聲。”陳某某沒有注意到緣石,但是她感受并聽到她前后輪都駛過緣石,然后就有點慌了。
當時陳某某穿著拖鞋,她開始踩剎車。但是,她發現怎么踩都沒用,而且車速越來越快。這個過程中,副駕駛座的前夫還幫她拉了一把方向避讓行人。陳某某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把油門當剎車踩了。
陳某某喊著“完了完了”“我剎不住了”……她說她腦子一片空白。等她再度清醒時,車已翻了,天窗也碎了。她從天窗里爬出來,然后跟行人說“報警報警”。
路邊的行人都懵了。他們看著這輛SUV越開越快,看著它撞到遮陽棚,再撞到其他車輛……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短短十來秒鐘。
事故根本原因是什么
拖鞋底上嵌著深深的油門踏板紋路
監控顯示剎車燈沒有亮過
從昨天的庭審中,能感受到這個案子辦理得還是異常細致的,單鑒定就請了好幾家鑒定機構前來。這次辦案從酒駕、毒駕、精神鑒定,還有傷勢,到包括車禍痕跡等各方面,都進行了鑒定。
鑒定結果排除了陳某某酒駕、毒駕等情況,也確定事發時陳某某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
法庭上,公訴人出示了幾張鑒定圖片:陳某某的拖鞋底嵌著深深的紋路。該紋路和油門踏板吻合,與剎車踏板紋路不吻合。
車輛鑒定發現剎車燈正常。而通過監控發現,事發時SUV剎車燈沒有亮過。
綜上,事發過程中,陳某某全程踩的都是油門,而不是剎車。油門當剎車,個人誤操作是這起事故的根本原因。
事發后,相關部門對車速也進行了鑒定:肇事車輛當時是逐步加速,最高時速達132公里。
將面臨怎么樣的刑罰
公訴人建議三年以上七年以下量刑
陳某某與受害人達成賠償協議
庭審中,公訴人和陳某某的辯護律師都提到,事發后陳某某積極賠償。據悉,陳某某為賠償,賣掉兒子的一套房子,又向朋友們借錢。法庭上,公訴人讀了一份陳某某和死者家屬簽訂的賠償協議,賠償金總計106萬余元。據知情人透露,人身損害賠償加上財產損害賠償,陳某某賠償總金額逾千萬元。
公訴人在發表法庭意見時說,事故根本原因就是陳某某個人誤操作。事故發生后,車輛發生失控、加速、連續撞擊等行為,但不存在人為、選擇性碰撞,所以不具有主觀惡性。
根據該事故的嚴重后果,陳某某的行為已屬于交通肇事罪中的 “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再加上交警部門的責任劃分,檢察機關建議對其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量刑。
辯護人說:陳某某2000年取得駕照,至今沒受過交通處罰。考慮到她年齡已經65歲,術后還有兩次鋼板拆除,加上她認罪認罰,要求緩刑。
對此,公訴人回答,雖然陳某某惡性小,但是后果極其嚴重,創傷極大,所以不適用緩刑。
肇事者庭審中說了什么
“如果可以選擇
我情愿死在那一天”
庭審中,陳某某有兩次說話的機會。她本可以為自己辯護,但她邊哭邊說:
我沒有臉見所有人。如果可以選擇,我情愿死在那一天,而不遭受心靈的折磨。
那是我65歲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出事后,我躺在病床上不能動,我一直在流淚。
我曾想過放棄治療。在手術時,我收到受害人家屬發給我的一封信——“事故發生后,我們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你兒子積極處理的態度讓我們感到了一些安慰。事故已經發生了,我也希望你早日康復。”
這封信沒有一句抱怨。他們的大度,讓我有了重新走下去的信心。
請法庭允許我面對所有受害人家屬深鞠一躬。
中午11點半,庭審結束,法官宣布將擇日宣判。
記者手記
當悲劇釀成
再想那個“如果”已太遲
穿拖鞋駕駛,導致了駕駛反應的下降;左轉彎未在中心點左側進行,導致了車輛騎上了道路分隔的緣石,使得情緒上產生了慌亂,也是后續系列悲劇的起點;在誤把油門當剎車致使車輛加速的過程中,陳某某實際還可以使用手剎進行制動,但陳某某根本就沒有想到還有這一方式。
這一個又一個的錯誤,最終給五個家庭帶來了巨大的傷痛,也讓陳本人出現在了被告人席上。
而這一切不過是短短十秒鐘。
當悲劇發生的步驟被一一分解時,這一幕幕顯得很熟悉:穿著人字拖、高跟鞋出門開車,心頭掠過不想換的念頭;在車里,常常接個電話,刷下微信,調一個喜歡的頻道,對著鏡子梳理一下妝容。這就是十多秒時間。
公訴人有一句話說得好,“我們嘗試了太多這樣的十秒鐘而平安無事,但真的有那么一次重大事故發生后,再來想那個如果,這已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