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黨利用新媒體營銷政黨
無論是對工人黨還是新加坡其它反對黨,2001年無疑是一個特殊年份。當年美國爆發了“9·11”事件,新加坡政府借此提前大選,在恐慌心理之下,新加坡選民求安定的心態幾乎讓反對黨全軍覆沒。
“我覺得我不能再等了。要留在新加坡我必須做點事情,在大選時我和劉程強見面,談了一個小時,我就簽了(入黨協議)。”吳明盛說他就從此走上一條政治“不歸路”。
流入知識分子血液的工人黨開始思考如何重塑本黨形象。
2002年8月9日新加坡建國紀念日,工人黨義工在地鐵車站內分發國旗,高唱國歌,“我們在地鐵上一路上跟大家說國慶快樂,其實這是在改變大家的思維,因為人家已經被洗腦, 反對黨都是麻煩制造者,不愛國的 。當時工人黨內有人感到害怕,因為有《內安法令》在,五個人以上集會是犯法的。可是我說不要怕,他抓我的話,難道要告我愛國嗎?我們一直在試探邊界,我們要讓大家知道我們是愛國的,但是,愛國不等于愛政府。”
參加實龍崗晚宴的工人黨支持者贊不絕口地說:“工人黨是愛新加坡這個島,愛新加坡這個國家的政黨,他們每次開群眾大會之前都會領著我們高唱國歌。”
工人黨還是新加坡各政黨中率先采用標志色的,“本來選的是紅色,舊的工人黨旗子是紅色的。后來選擇了用藍色,代表藍領,不用紅色的原因是怕政府污名化政黨。”
工人黨再包裝工程中,最關鍵的一點還在于他們敏銳地抓住了互聯網時代的脈搏。
吳明盛說,早在1997年他就利用過剛剛興起的網絡,“因為當時新聞封鎖,沒有媒體報道反對黨的集會,所以我想突破封鎖。我就找了幾個人,他們也不敢見我,我就用電郵匯報每個反對黨的集會情況。他們把訊息告訴我,不敢使用真名字。我就用我的名字在soc.culture.sg論壇上發帖,我的網名是madcow,因為當時有瘋牛病。這些人我從來沒見到過長什么樣子,因為大家都怕,生活在恐懼中。”
然而最開始工人黨高層還是對互聯網持懷疑態度,2006年吳明盛也正是因為在網上發言失當而退出工人黨轉投國民團結黨的。“我是網絡社會活動的前鋒,在2006年大選后,在一個論壇上有人挑釁我,我當時還年輕不知道怎么去拿捏,用的詞重了一點,所以主流媒體馬上來做文章。我為了不影響黨的聲譽,就離開了。”
吳明盛能夠理解包括工人黨在內反對黨人的矛盾心態,“媒體話語權不在我們手上,政府可以無限放大我們的失言。”吳明盛認為,這就是為何工人黨直到現在仍十分小心應對媒體,輕易不接受訪問的原因。
但最終,工人黨還是在自身可控制的新媒體上成功營銷了政黨。雖然新加坡政府從總理到部長都已開設了Facebook主頁,但從互動程度看,工人黨更勝一籌。事實上,工人黨是新加坡各政黨中,為數不多的一個在其官網上開設華文、英文、馬來文和淡米爾文(即泰米爾文)四種語言的政黨網站。
人才儲備始終是新加坡反對黨的短板
吳明盛說,不管人民行動黨有心還是無意,新加坡好就好在還有個競選機制,“無論之前它被如何扭曲,形式上如何偏向主要政黨,但我們還是有辦法把執政黨趕走的。”
不過,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吳明盛對新加坡政治是絕望的,他當時已在考慮移民,“因為在我看來當時的反對黨也是不爭氣的。如果沒有好的人怎么可能有好的政黨?可是沒有好的政黨又怎么會有好的人才?當時我掃了一下反對黨,覺得沒有一個好的平臺。”
人才儲備多年來一直是工人黨在內的各反對黨短板。
從事軟件業的企業主柯金章自稱是人民行動黨理性堅定的支持者,他認為,工人黨是相當正派的反對黨,雖然他們現在還不成熟,“但現在他們已經招到了一些比較有素質的人才,雖然這些人在人民行動黨里可能不算什么。”柯金章認為,新加坡的反對黨也在精英化。“他們人才儲備不夠,現在隨著聲勢壯大,一些人才也加入了他們。”
吳明盛也在問:“雖然說是工人黨,工人參政有多少?”他認為,新加坡各政黨趨勢是邁向精英參政。“以選民心態,你是工人,憑什么我這個工人要選你。選民還是偏向精英領導的,或者說是受了洗腦的。華人古代選官就是用科舉制度,升官發財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不像外國,演員里根也可以當總統。世界經濟潮流和人的轉變,你不能找一個完全不懂世事的,要有國際視野的人才能領導一個國家。我也不放心一個阿斗一樣的人物。”
人民行動黨籍的新加坡國會議員馬炎慶直言不諱地表示:“讓工人黨這樣的反對黨執政,我不放心,我不認為目前他們有能力執政。你看國會內那幾個反對黨議員,有幾個能當部長?他們自己有自知之明,劉程強也講過,他們不要執政。”
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的陳抗教授分析,“從目前來看,工人黨還沒有執政能力,因為從他們提出的替代政策來看,他們不那么聰明。工人黨精英太少,提出的議案和意見水平很低,特別是在經濟問題上水平太差。他們還沒準備好,選民卻把他們選到政府的位置上。這是危險情況。”
人民行動黨與反對黨在進行一場時間賽跑
缺乏治國理政專才,在工人黨支持者看來并不十分要緊。來自淡濱尼的林姓支持者就說:“可以慢慢來的,我們也知道現在讓工人黨管理國家還不到時候,可是我們可以讓他們先從基層鍛煉經驗。關鍵在于他們全心全意為新加坡的態度是其他政黨缺失的。”
按照工人黨自身的說法,該黨參與新加坡政治的目的是為了“鍛造第一世界的國會”,為了能更好在國會內監督人民行動黨,“讓它知道不能把選民的支持當成理所當然”。
沈文慶曾與工人黨籍的國會議員方榮發有過交談,據稱,方榮發當時說:“人民行動黨還沒醒,我參政的原因就是要讓人民行動黨醒過來。”
“一個政黨參與政治生活的目的是為了監督另一個政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新加坡媒體人表示,“這也算得上是新加坡特色。”
在新加坡,反對黨需要謹慎地拿捏選民游移不定的心態。就拿沈文慶來說,他對于人民行動黨多年來對新加坡的貢獻予以肯定,他只是無法忍受該黨的傲慢態度。與此相反,盡管工人黨紅白喜事全勤全到的努力令他感動,但他至今還未能放心讓工人黨執政,甚至連“聯合執政”也未曾考慮過。
“實際上,工人黨和其他反對黨都缺乏治國理念。”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新加坡媒體人曾報道華人政治圈多年,他說,“工人黨相比臺灣民進黨有多方面不足,至少民進黨在2000年上臺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治國理念、執政綱領、長期規劃與短期目標,而工人黨至今沒有提出過真正意義上的替代方案。”
陳抗也從學者角度指出,工人黨與人民行動黨的政策相近,“這與新加坡選民分布有關,中位選民比較多,根據政治學的中位理論,政黨只有往中間靠,才能吸引更多的選民。”
事實上,在2013年1月底榜鵝東補選前,另一反對黨革新黨候選人肯尼斯就曾批評過工人黨,稱該黨不論任何議題都只是在盲從政府,在國會中與人民行動黨沆瀣一氣。
簡而言之,新加坡反對黨立身根基很大程度上在于該國選民對于執政黨的“怨氣”,“民怨不會持久的,民意也是會隨時變化的。”吳明盛表達了一絲擔憂。
陳抗分析,目前新加坡民眾對政府的不滿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即人口政策、房價飆升與交通擁擠,“目前新加坡政府已經在解決一些錯誤的政策,通過嚴控外勞進入、增加組屋供應量與切斷一二手房價格聯動、改善公共交通與增加新地鐵線路,也許會在兩三年內解決這些問題。新加坡政府可能不是最聰明的政府,但卻是改變錯誤最快的政府。”陳抗指出,人民行動黨若能切實糾偏,依仗其多年根基,還是能夠贏得可能在2016年舉行的下次大選。
人民行動黨與其他反對黨之間在進行著一場時間賽跑,可跑道上只有人民行動黨一名選手,其他反對黨成績的好壞,有時就取決于執政黨自身改變的速度。
(注:本文采寫于2013年3月,在此后兩年里,新加坡政府出臺多項“惠民”政策,旨在扭轉部分新加坡國民心中人民行動黨的獨大印象。與此同時,盡管新加坡反對黨繼續在發力,其影響力仍然不足。)
(原標題:李光耀的另一面:如果你們投給反對黨,這里就會變成貧民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