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初訪輞川,迎頭便是一場蒙蒙春雨。雨絲浸潤了清寂的石頭街,廢棄的院落里也萌出了春芽。
惠安輞川這條古街,成型于明清,定型于民國,長約二里,自西至東由石頭鋪就。這里曾擁有500多家店鋪,數百年來一直是惠安縣城北部的商貿中心。
舊時,這里還有“非萬貫家財而不能居住輞川城”的傳說,那時它也叫“萬城”。如今,古城古街500年的繁華落盡,唯留一間間緊閉的商鋪和不愿離去的老人。
重走古街,心頭有雨,眼底有春。
石頭街石頭橋
唐末戰亂四起,中原一帶的士族為了避亂舉家南遷。立于湄洲灣畔的輞川半島,成了一些人偏安一隅的落腳地,半島逐漸繁盛,宋時便有了墟市。
依山靠海,成就了這里的物產和商貿,也招來了禍患。倭寇從海域乘船而入,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慘死的村民被棄于堤岸。至今,部分村落還過“無頭節”,用以祭奠被倭寇殘害的先民。
為了抵御倭寇,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輞川城建立。輞川城臨海而建,被高山和城墻包圍,依托地勢修筑城墻,一條石頭街貫穿東西。生存有了保障,人們開始起大厝、修宗祠、建廟宇,小城漸漸成了富商名流的聚集地。“非萬貫家財而不能居住輞川城”就此流傳開來。
城墻外,一座碼頭讓漁民和商戶的船走向五湖四海,一座石橋連接著惠北、楓亭、仙游一帶。“由基及梁,皆石為之。長三十有二丈,寬丈有四尺,為間十五,各衛以欄,坦夷端直,堅固完好。凡涉跡斯地者,去舟之危,即橋之安。”明代蔡清的《輞川橋記》,記載的便是這座古橋。
古城沉寂的20年
過古橋往東有一座媽祖廟。這座廟建于1410年,幾經重修,為這方天地的安寧而守護。
媽祖廟旁就是古街入口。29歲的林璐在這里長大,她帶著我們重走了兒時的古街。“20年前,這里還非常熱鬧。”林璐說,小時候她和伙伴們穿梭在古街嬉笑打鬧,那時候,人們都住在這里。
熱鬧的消退,僅在這20年間。踏入古街,屋落巷陌間回蕩的是腳步聲,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從殘檐斷壁里透出,古街愈發顯得冷清。這里已找不到營業的商戶,但道路兩側成排的商鋪門面,滿眼都是昔日的繁華。
街上許多古厝均已廢棄,甚至坍塌。當然也有部分清末民初的老厝保存得相對完整。這些建筑大多是商住兩用,有的一樓為商鋪,樓上住家,有的則前厝商鋪后厝住家,均以磚石結構為主。
林璐印象最深的是去井里取水。那時沒有自來水,人們都去古街兩側的幾口水井取水。這些水井,許多都鑿于明代,古街西段的一處四角井最被偏愛,“這里的井水最好,做出來的豆腐更好吃。”林璐說,小時候街上兩家豆腐店的老板,都搶著來這里取水。
當時水井邊熱鬧的挑水人,早已四散而去。唯獨留下這口清可見底的井。
百年老店的離開
雙喜老伯已經75歲,他是古街桂林街段五家大厝走出的潘氏子孫,祖上以經商為業,曾開有典當、布行、染布、糕餅等商鋪。年輕時,雙喜并沒有留在古街傳承祖業,而是跑到外面去工作。年紀大了,他回來了。這里,就是他的根。
五家大厝是雙喜的祖輩建于咸豐年間的房子,前排店鋪、中間庭院、后面居家。這是潘家5兄弟合建,房子也因此得名。百年老厝破舊不堪,2007年重新修建,還原了不少昔日的涂金抹彩,保留了不少原有的構建。原有的磚雕、石雕、木雕栩栩如生。古大厝,有了新的生命。
“每年六月十五,我們都會請戲班來大庭唱戲。”雙喜說,請戲班的傳統從他小時候延續到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后來取消了。十多年前,古街人漸漸少了,很多已經外遷。為了給古大厝添幾分熱鬧,又恢復了請戲班。
但古街其他建筑,還是冷清下去了。人員不斷外遷,商鋪不斷關門,潘家祖傳下來的“百年老字號”同香糕餅店,傳到了雙喜的兒子手里,也搬出了古街。這是糕餅店唯一能夠生存下去的辦法。
古街再也無法滿足人們的商貿需求,像一位退休的老者,它每天以清閑度日。
“古街要變了嗎”
說起過去行人如織的街,嘆息聲中滿是不舍。
“古街要變了嗎?”古街的老人遇見林璐都會這樣問。林璐知道,他們期盼這殘破荒涼的古街能夠有新的生機。繁華的輞川城已不復存在,四周的城墻所剩無幾,唯有這古街尚存。
古街不能再破敗下去了。慶幸的是,當地政府已經著手保護。
古街的整體布局、建筑規模及歷史風貌保存較為完整,為更好地傳承和延續,當地政府嚴格控制古街內的翻建、新建等行為,嚴禁審批對歷史風貌造成破壞的相關建設項目。目前,古街擁有保存完好的一大批文物古跡,其中,有7處被列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有3處由泉州市非物質文化保護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授牌的“閩南文化生態保護區惠安縣展示點”。此外,省級歷史文化古村落的保護也正在積極申請。
古街,興許會變吧。(海都記者 陳曉婷 呂波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