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的工作:去網吧找人
為阻止小龍見這名親戚,有天晚上,小龍從親戚家回來時,陳霞拒不開門。
和所有家長一樣,陳霞不忍心對孩子這么狠,但她覺得已經沒辦法能夠唬住小龍。
無家可歸的小龍,沒有哭著哀求開門,而是跑到網吧通宵。無奈,兒子提出什么要求,老王都給予滿足,他想讓兒子知道,爸媽舍得花錢。
這一年,陳霞發現,能考80多分的孩子開始厭學,愛跟人去網吧。
玩網游,是這10多年來,小龍的絕大部分生活。讀初一時,放寒假的小龍天天去舅舅家玩電腦。“我們連續去了七八天,都勸不動。”老王說,因為都要上班,后來就放棄了。
20天后,春季開學小龍該入校了。陳霞發現,兒子精神不好,不肯上學。“我們最怕他不上學,就哄他。”陳霞的方式是拿錢,一次三五十塊地給。
拿到錢的小龍,反而逃學上網。初中這幾年,到網吧找人,是老王夫婦下班后的基本工作,對這種在昏暗網吧找人的經歷記憶猶新:“那時泉州市區,哪條大街小巷有什么網吧,比誰都了解。”
小龍曾經出門七天七夜不回來。直到身上的錢花光了,才又回到家中。
為此,老王在家配了一臺電腦,小龍很快就天天玩通宵。有一次,為了督促兒子去上課,陳霞就陪兒子通宵。早上6點,小龍放下鼠標,趴著就睡著了,怎么都叫不起來。
把能賣的都賣了,“家徒四壁”
去網吧找,不是辦法。在家通宵,也不是辦法。
為了戒網癮,小龍讀初二時,老王把他送到泉州南少林武術學校接受封閉式教學。別的孩子周末時可以回家,但老王要求小龍天天都呆在學校。
不到兩個月,出事了。一天傍晚,小龍吃完飯后,跟老師說要去看人踢球。隨后,他偷偷走到靠外墻的宿舍樓。在4樓的樓梯轉臺處,他從小窗戶爬出,打算抓住墻上的寬帶線滑到圍墻上。
誰知,釘在墻上的寬帶線并不牢靠,他從4樓掉下,砸在1樓的遮雨板上。
這件事的結論是:小龍受傷住院十多天,學校不再接收他,老王的戒網計劃再次失敗。多年后提起這件事,小龍的解釋是:看到別的孩子都回家,他受不了。
小龍休學的這一年,和父母的矛盾最終積累成火山堆。迷上游戲后,小龍花錢更多了。
陳霞說,單是一款“冒險島”游戲,小龍便花了2萬元,而這款普通游戲,他一玩就是十年。
沒錢時,他就開始賣家當。一開始,他賣的是電飯鍋、熱水壺、花生油等,之后連電冰箱、電視機等都賣。“拿不走的,就叫收廢品的到家里來。”老王還記得,他的一輛自行車賣了10塊錢。
“把姑姑家的熱水器都拆下來賣。”當時的社區居委會書記說,他讀初中時就能折騰。
兒子17歲時,“被父母分居了”
休學一年后,小龍回到原來的中學繼續上學。這時,家里基本被賣得“家徒四壁”了。
老王想,現在啥也沒得賣了,兒子該消停消停了吧。結果出乎他的意料:小龍從超市買回一把水果刀,一旦要不到錢,就威脅家人。
小龍至今仍不明白,到底是誰提出、為何要讓他搬離家的。
小龍初中畢業后,17歲,老王在家附近租了一間房子,讓小龍搬進去住。晚上,老王下班后,有時會去陪他睡覺,白天則是他一個人呆著。三餐則一如既往地點餐。
轄區一位老民警也印象頗深。2008年的一天,小龍又拿刀要錢,老王報警求助。“當時我們開門進去,看到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光著上半身,房間堆著一大堆衣服。他說自己沒衣服穿,要錢買。”民警說。
“那階段,經常通宵拿椅子和他對著打。”老王想起心酸往事,和兒子動手,自己哪能真下手?但兒子不管這么多,用刀砍傷他手臂3次。
2009年,經父母再三勸說,小龍在泉州市區念中專。老王向朋友借了一處房子,小龍仍然獨居。
盡管兒子成年了,但老王還是像對待小孩一樣對待他,每天4趟接他上下學。
兒子變成這樣,父親一度寫遺書
老王發現,小龍長大了,對卡通游戲不那么熱愛了。不過,小龍也并未因此愛上學習。
三天兩頭,鬧著不上學,他們則繼續用“金錢誘惑”法。新款手機上市,一個要4000多塊,老王考慮了很久,沒舍得買。沒幾天,小龍就把住處的東西變賣。老王只好答應馬上買。
2011年國慶,小龍在附近縣城讀大專才一個月,突然說自己新燙的發型太難看,就不肯再去。
為了要不要再讀書產生爭端,小龍甩椅子,砸電視機、空調,氣得老王寫下遺書,打算自殺。幸好,陳霞及時發現,勸阻了老王。而這學,最終沒有再上。
那以后,小龍便開始一天到晚呆在租房,搜新聞、打游戲,不說話,只要錢,日復一日。
這幾年,老王夫妻懷疑兒子有精神病。然而,看了多家精神病院,都得出結論:孩子沒病。記者也看到了兩份精神正常的鑒定書。
去年年底,老王讓小龍回家過年,很快就鬧得不安寧。今年2月,老王重新租房,小龍再次搬出。
說起海都報,陳霞想起去年夏天,她帶小龍來過報社,因為小龍想當面問記者,父母應該養孩子到什么時候。當時,記者跟他說,20多歲了,應該出來工作了。而他不愿相信,拉著陳霞就走了。
雖然無所事事,但小龍對生活用品的要求,卻非常高。
“衣服一定要去商場買,每件必須四五百以上。”陳霞說,每次換季都要買新衣服,去年的衣服就不會再穿了;每年都要換眼鏡,每副眼鏡也要上千塊才肯要。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