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時:兩個學生的“畢業典禮”
9月份將卸任,最遺憾未制定出南科大的章程;期待后來人“堅持好最初的基因”
朱清時
距離卸任還有不到兩個月,一直站在改革潮頭的校長朱清時即將上岸,難掩自己內心的不平靜。7月9日上午,南方科技大學學位評定委員會在校內一間平常的會議室里,召開第一次會議,審議通過了對電子與電氣工程系何明浩、物理系王嘉樂兩位同學的學業考核和畢業論文的答辯,朱清時親自為二人頒授學位證書。
這是一個完全不像畢業典禮的“畢業典禮”,也是朱清時卸任前唯一一次的“畢業典禮”。會上,沒有專門的畢業演講,校長與兩位學生,都身著便裝,合影留念。王嘉樂和何明浩是南科大于2011年3月首屆招收的教改實驗班45名學生中的首批畢業生,他們分別被英國兩所世界頂尖名校錄取。45名學生里,已有4人陸續退學,有4人因學習跟不上要求延遲畢業,除了王嘉樂和何明浩外,還有大約35名學生將在明年春季正常畢業。
這還是令朱清時頗感驕傲的一場“畢業典禮”。這不僅意味著,在沒有官方資質保證的情況下,南科大的畢業生依然得到了世界頂尖名校的認可,而且,“這是中國半個世紀以來,第一次有一所大學頒發自己的文憑和畢業證書”。面對媒體采訪,朱清時的回答擲地有聲。
對話
7月11日,海都記者通過南科大新聞辦公室負責人藍海獨家連線。了解到朱清時此次卸任是因為五年聘期屆滿,他沒有要連任的計劃,將去故宮博物院的古陶瓷研究基地工作。據稱,南科大新校長遴選委員會已設立,委員有8位。
5年來,朱清時和南科大一直被輿論關注。即將卸任,朱清時對媒體坦言,建設南科大和推進教育改革,仍未有窮期。“還有一些未竟的理想,要等將來實現。”
談堅持記者:即將卸任,今天的南科大達到您當初的預期了嗎?
朱清時:5年的時間很短,但也做成了一些事情。現在差距仍是存在的,我們的理念是最后的目標,比如“去行政化”。要達到這個目標需要走很多步,每一步都要實事求是,不能摔跤。
談學生記者:這5年最開心的是什么時候?
朱清時:最開心的是學生獲獎,他們取得成績就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我們學生的創新能力和素質,明顯比一般的大學生強。舉個例子,班上有一半的學生到麻省理工學院參加過國際基因工程大賽,在亞洲賽區得了金獎或銀獎。現在,我們有兩名學生提前畢業,被國外一流大學錄取。這說明我們自己的文憑、我們的教學質量,是被國外大學認可的,我對教改實驗班更加充滿信心了。
談遺憾記者:最近華中科技大學校長李培根的卸任演講流傳很廣,他在文中提到很多遺憾,期望有人去改變。
朱清時:越來越多的高校意識到這一點,特別是十八屆三中全會之后,中央也提出了要完善學校內部治理結構,許多高校已經開啟了各自的改革。有遺憾就去彌補,這個很正常。
記者:你有遺憾嗎?
朱清時:我有兩大遺憾,一是領導團隊沒有建設完備,因為沒有學術副校長,我承擔了很多行政事務。第二,也是最遺憾的,在我的任期內,南科大的章程沒有制定出來。在我的設想里這個章程就是南科大之后運行的準則,因為要權衡方方面面,目前還在制訂中。
談期望記者:之前你接受一些媒體采訪時提到,即使離任,南科大也不會“變天”,會健康地運轉下去,這份判斷的支撐是什么?
朱清時:這5年最為寶貴的突破是,我們給南科大注入了全新的基因,這個基因包括我們的理事會制度、法人治理制度,核心就是學術為先,依靠教育規律辦學。我相信,只要秉承延續這個基因,南科大會走出自己的路來。
記者:想對您的學生說點什么?
朱清時:我覺得還是那個基因,我期待后來人堅持好最初的基因,那是我們創辦這所學校的初衷。客觀地說,看到學生們能學到真正的知識,取得驕人的成績,將來能為社會做出大的貢獻,我還是很高興和欣慰的,我相信南科大依然有眾多可能,南科大的學生,將來大有可為。
記者:您最希望自己留給南科大的財富是什么?
朱清時:南科大頒發出了自己的文憑。這是南科大改革的一個重要亮點。我希望中國的高校,以后都逐步走自授文憑之路。因為只有自授的文憑,才跟學生的真實能力掛鉤。這是世界上所有一流大學通常的做法。教育需要改革,南科大走出了第一步。
背景鏈接
南方科技大學,2009年宣布籌備,目標“去行政化”,自主招生,自授文憑。從2011年首招教改實驗班,45位學生宣布放棄高考,到香港科技大學的3位教授因理念不合“不辭而別”引發的“南科大內憂”風波,再到2012年獲教育部認可,實行“6+3+1”的招生方案、確立學校管理機制等,這座年輕的學校,一直在公眾關注和輿論漩渦中掙扎前行。
朱清時,曾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第七任校長。2009年9月起,受聘出任南方科技大學校長。2012年當選“中國教育年度聲音”。
朱清時語錄
●“如果南科大變成一個普通的學校,不去做改革,那它就什么都不是。中國已經有幾千所這樣的高校,再多一所,也沒多大意義。”
●“五年前我意氣風發的,覺得理想就在眼前,確實沒有想過會經歷那么多的困難。但是,正是因為經歷了這些,對中國的高教改革才有更切實的體會,就像攀登珠穆朗瑪峰,以前離得遠,你會說我一定要到達那個頂峰。但是真正爬起來才曉得,道路都是迂迂回回的。但是對我來說,目標沒有變,那個山峰一直在那兒。”
●“現在不能拿前幾步和最后目標來比,重要的是已經走了多久。我們不能苛求一開始就能夠達到目標。現在南科大就像在登山,走出了前幾步,不能因為還沒有登頂,就說它失敗。”
●“我真正在意的是學生的反應,是不是學到了真東西,有沒有進步提高。因為學生的反應是未來社會的反應,而改革成果的標志應該是社會的反應,社會反應又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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