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網3月17日訊 許多年以后,面對瘋癲的兒子,80歲的永春老伯謝大默仍會時常想起兒子幫忙插秧的那個遙遠的午后,那時阿恭是厝邊交口夸贊的好青年,他計劃著給兒子找對象,那樣的日子才算是有奔頭的。
一個房間囚著兒子,一個房間自己住,謝大默獨自照顧瘋兒已20載
可20年前一個午后,阿恭突然跳進糞坑,瘋了。謝大默帶著兒子四處求醫,花光家中所有積蓄也沒能治好兒子,怕他傷人,只能把他囚禁在臥室里養著。
20年了,謝大默給兒子剪發、煮飯、包扎傷口,照顧兒子成了生活的全部。謝大默最新的擔憂是,他終究是要先兒子一步離開人世的,走后誰來照顧瘋兒?
雞圈樓上囚兒
前天中午,永春縣魁斗村的謝大默撂下犁,趕回家,來不及換下沾滿泥巴的布鞋,開始煮粥。瞅著空空的菜籃,他提著菜刀到200米外的菜地,砍了棵卷心菜。煮好的粥被放進冷水盆里降溫,再覆上半盆青菜,直到熱粥變溫,他才端著飯盆走向囚禁兒子的房間。
謝大默把阿恭關在二樓,以前那里是阿恭的臥室。謝家住在一幢兩層土木結構的老房子里,一樓是廚房和雞圈。單薄的樓梯木板,踩上去咯吱作響。謝大默取下門鎖,一個頭發蓬亂的男子披著被單坐在地板上,緊了緊身上的被單,驚恐地看著來人。
約10平方米房間,空蕩的房間沒有一件擺設,唯有一條鐵鏈懸掛在屋梁上。兩扇窗戶被封死,地板用木板鋪成,阿恭身旁的地板有處空缺,下面就是雞圈,他平時就在那里大小便,謝大默每天要為他沖洗一次地板。
謝大默將飯盆擱在地上,阿恭把粥一勺勺盛出,放在地板上,身體再躬成60°,跪著舔凈地板上的粥。“阿恭啊!”謝大默叫出聲,卻只能無可奈何地扭過頭,不去看吃飯的兒子。
他的思緒,回到20年前那個讓他永遠忘不了的午后。
謝大默守著一畝三分地養活瘋兒
20年前的午后
那個午后,謝大默正在田里干活,村民喊他去撈兒子,說阿恭一路叫喊著從村口跑進村,跳入田間糞坑。阿恭被撈起后已不認識人,沖進鄰居家砸東西。他帶著阿恭去永春縣一家醫院住院半年,但兒子病情沒有好轉,反而欠下醫藥費,他只能帶兒子回家。
阿恭回家后一旦發瘋起來還會打人,謝大默只好和幾位厝邊用鎖鏈合力把阿恭鎖進屋里。從此,阿恭再沒走出房門一步。被囚禁的阿恭,常在房間里大聲哀嚎怪叫,從鄰村嫁來15年的小李回憶,“剛來時,晚上嚇得睡不著覺”。
使勁掙扎讓阿恭的手腕被鎖鏈磨破,謝大默看著心疼,買來酒精、棉球、云南白藥給他上藥、包扎。為了讓傷口愈合快些,他一度解開了鐵鏈,可有一次在送飯時,他被阿恭按倒在地打,大聲呼喊引來厝邊才得以解脫。
“我不怪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后來這樣的事又發生幾次,在厝邊一再勸說下,謝大默才忍痛把阿恭送到精神病院,在他看來,“送去那里,孩子是要吃苦受罪的”。
半個月后的一天晚上,謝大默已經睡下,“咚咚”,木門被敲得很響。開門后,穿著一件單衣的阿恭站在門外,十二月天冷,他腳上只剩一只鞋。第二天,謝大默和大兒子把阿恭送回精神病院,五天后,阿恭又跑回家了。“我心疼啊,孩子肯定想家了,我發誓再也不送他去精神病院了。”說到這里時,謝大默眼里泛起了淚花。
現在的苦惱
那之后,謝大默每天早上6點起床開始燒水煮飯,一天三頓,從不假手于他人。去年夏天,他生病住院,只能委托厝邊幫忙給阿恭做飯,結果阿恭把厝邊送去的飯全部倒掉不吃。謝大默只好讓在城里打工的大兒子回家照顧阿恭幾天,他緊接著提前出院回家照顧阿恭。
在謝大默眼里,阿恭永遠活在24歲,“9歲時就沒了母親,從小懂事聽話。大小事,從來不讓我操心”。因為家貧,阿恭念到二年級便輟學在家,幫家里分擔農活。他回憶,10歲的阿恭剛夠著灶臺,就學著做飯,等他回家吃飯,有時還會送到田間。“他當時那么小,”謝大默比劃著身高,12歲時,跟著大哥出門打工。“如果日子繼續那樣的話,該多好……”
以前,他常苦惱:為啥好好一個孩子會突然瘋掉?現在他突然覺得這個問題不再那么重要。“現在重要的是,我活著時,要盡力撫養阿恭,可等我走后,誰來照顧他?”幾年前,村里為謝大默和阿恭辦理低保,每月倆人能領到約400元生活費。
等阿恭吃完午飯,謝大默背著手又走向田間,種下一株株秧苗,他仰起頭,用袖子擦擦額間的汗,說:“阿恭說過,自家種出來的大米,吃起來最香。”(海都記者 花蕾 夏鵬程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