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市鄭成功紀念館副館長陳洋認為,順治皇帝是因病亡故于北京,是有可靠的歷史文獻記載作為依據的。《延平王起義實錄》抄本內的關于順治死因的文字,尚未得到其他史料的證實,恰恰是歷史學所稱的“孤證”。
質疑
“順治被炮擊”源自史料,
卻未見母本
據陳洋介紹,在南安石井發現的《延平王起義實錄》,其復印本已被廈門市鄭成功紀念館收藏。這本手抄本系鄭成功第九世裔孫鄭叔成于1912年,根據祖上珍藏的原稿輯錄而成。根據手抄本內容,2004年,關于“順治被鄭成功炮斃廈門”之說在廈門率先提出。
陳洋當時就認為,這一說存疑。原來,鄭叔成在前言中注明,《延平王起義實錄》抄錄了四部原稿的內容,即《延平王戶官楊英從征實錄》、《海紀緝要》、《海外孤忠錄》和《鄭克土爽檔案》。
《從征實錄》手抄本于上個世紀60年代在南安井鰲峰小學發現,現被保存在廈門市鄭成功紀念館,發現時“末亦有缺文”,文中均以“楊英從征目睹為標準。” 1931年,中央研究院根據原稿的影印本整理出版《從征實錄》。《延平王起義實錄》與順治死因相關的段落,恰出自《從征實錄》,即“戶部都事楊英呈稿”。
據介紹,楊英是鄭成功麾下所設置的六官之一,稱為戶官,職掌糧秣簿籍之事,追隨鄭氏十余年。他的《從征實錄》都是自己親身經歷的見聞,材料也都是錄自各科案卷和書牘,是文史界研究鄭氏事跡不可缺少的原始史料。
經對比、查證,2005年,陳洋在學術刊物發表文章,對“鄭成功誅順治帝”提出質疑。他說,“無論是《從征實錄》抄本原稿,或是中央研究院整理出版的《從征實錄》,均沒有順治親征亡于廈門的記載。那么,《起義實錄》中‘以高崎之戰偽虜順治實在思明港被炮擊沒’這些文字又是從何而來?”
“嚼字”
鄭氏家藏抄本非文言,文字有漏洞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每個人寫文章表達、手法自有不同,何況是“戶都事”的楊英。陳洋在對《起義實錄》中關于順治死因的只言片語研讀中發現漏洞,文字敘述語氣、口吻均不似楊英。
手抄本寫道:“有人密啟藩主,以高崎之戰偽虜順治實在思明港被炮擊沒,達素密而不敢宣,京中查無下落,召達素回京,達虜懼罪自殺。至是,太子繼位,言順治于正月崩者,偽虜之伎倆也。藩曰:余亦計及亡,但當時恍惚未敢信耳。”
陳洋說,“有人密啟藩主”句,其一,“有人”為白話文句式,而楊英向來稱鄭成功為“藩”一字而已,“藩主”則為鄭氏部將敬稱口語。其二,“但當時恍惚未敢信耳”句,“但”之轉折字,為白話文句式,文言文一般用“然”字。其三,“京中查無下落”句,難道說順治親征,竟秘密到清廷百官一概不知?其四,“京報謂初三日偽朝棄太師同安侯于燕京之柴市”句,楊英筆下尊稱芝龍為“太師平國公”,此爵為彼先帝隆武所封,絕不敢徑稱清廷予芝龍之“同安侯”封號。其五,“順治崩”句,鄭氏既不承認清朝正統性,此處何以敬稱順治帝“崩”?
以上僅是細讀該抄本文字發現的一些語句毛病,陳洋以為,事實上,抄本內的關于順治死因的兩段文字,并沒有得到其他史料的證實,恰恰是歷史學所稱的“孤證”。
史料
禮部尚書錄皇帝遺詔,“痘”字露玄機
“根據可靠的歷史文獻記載,順治皇帝絕沒有親征過廈門。”陳洋的說法是,永歷十五年初,鄭軍從金陵(即南京)倉促敗回,達素領三省滿漢水陸師精兵,大可一舉剿平金廈彈丸二島,完全無需皇帝親征激勵士氣。
陳洋說,“當然,有文獻記載鄭軍北征金陵時,順治有御駕親征的念頭,但遭到皇太后阻止。清朝王室制度森嚴,皇帝不諭知朝廷而秘密潛出宮禁,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實上,在當永歷十四年即順治十七年四、五月間,清軍進攻廈門并與鄭軍發生激戰時,《清實錄》有詳細記載順治此時在京中理事。”
鄧恩一部關于西方傳教士湯若望回憶錄的敘述,也被陳洋引用作為順治皇帝死因的佐證。這部西方漢學領域研究的名著,因立場較為客觀公正而被大陸明清史研究學者所重視。
據陳洋介紹,湯若望回憶錄中清楚地記載了順治因天花死亡的經過,“他說順治已患嚴重的肺結核病,又在董鄂妃死后曠日持久和非常累人的葬禮和道場中耗盡了精力。1661 年2 月1 日,在董鄂妃死后四個半月,他感染了天花,三天后就死了。”
“至于《清實錄》,作為包容朝廷政務之簡筆概述,不可能將董鄂妃之事加以敘述,外加天花又是清初滿人統治者最忌諱的病癥,故亦略而不記。”,但陳洋發現,順治朝禮部尚書王熙最終還是道出順治病癥,“王熙原文說,皇帝召見他擬寫遺詔,云:‘朕患痘癥勢將不起,爾可詳聽朕言,速撰詔書,即就榻前書寫。’痘即痘疹,就是民間俗稱的天花,如果不是皇帝親口說出,王熙斷然不敢冒殺頭之罪寫下以上文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