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沿大抵石料圍成,有蓋或無蓋,有的井盤上鑄鐵圍欄。主要得看主人的喜好。井的大小孔徑不一,有的一丈許,有的只能容下一只水桶。如青草石鑿成的光滑井盤、井欄,形態各異,既樸拙又靈動,點綴著街巷或者古厝的景致。老井水質特好,用它煮飯,稀飯糜爛得快,洗菜味鮮,燒開水特別甜,清冽可口,甘醇香甜。
井水另有一用,買兩個西瓜丟進去,夜間拿水桶撈起,在深井上擺張八仙桌,“講天捉皇帝”好不安逸、清涼。買幾株龍眼或荔枝照樣丟進去,同樣拿水桶撈起來,井水潺潺,敗火爽口。
記憶是可以在一個陽光嬌好的日子泛濫的。我當年還曾用舊籃球修剪成兩半的水桶等容器扔進井里,然后,掏出一泓清冽的井水來。
象峰巷的四眼井 by 之行
有井就有人煙,有人煙的地方,就有規矩。
外太媽說,摔破的碗子不得掃倒,必須投入井中。過年時,年年有余,就要在除夕夜,把大大小小的水缸裝滿,并稍溢出,來年才有好兆頭。
小時候,我還時常可見孝男到井旁“上水”。泉俗為人新亡后,孝男人等以新水桶到附近井中汲水,并投置二枚銅錢于井中,視為向“井神買水”。返回時盛一碗水置于烘爐上燒,為死者洗浴之用。剩水即傾倒在門前臺階。
裴巷人家里的水井
現在的水井基本都沒在使用,或用水泥封住,或因房屋翻建而掩埋。
泉州有個文創園叫“六井孔”,位于華僑新村附近。井盤有六個汲水孔,故名“六井孔”。古井源于宋代,后因華僑歸國辦廠,被圈入工廠內,如今又被創意為“六井孔創意園”。
井亭巷71號處,大埕南端確有一孔井,重迭的石井孔上陰刻有“玉泉井”三字,鑿之刻銘,十分古意。此井水從未干涸過,至今前來洗濯者不少。據說,這孔玉泉井就是古泉州城的鯉魚臍。
井亭巷一水井
新街一水井
最有名氣的水井要數曾井巷里的“狀元井”。狀元叫曾從龍,宋時1199年,他僅25歲便狀元及第,位至端揆。他原名“一龍”,寧宗因贊賞其才識,逐御筆改名為“從龍”,累官至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相當于副宰相。曾從龍一生勤政愛民,為官清廉,致力于革弊興利。
傳說曾母勤勞賢淑,雖名宦世家,但生活儉樸,“不事華飾”,懷孕時,仍操持家務,竟然在房屋旁古井盤上生下狀元兒曾從龍。如今,曾氏故宅已廢。而墻壁上豎有“狀元井”三字石刻,思念不已。字跡沉健有力,證實了故事的真實性。據有關部門考證認為是清嘉慶十四年(1809年)曾從龍裔孫曾士謙所書。古井尚存,事過境遷。
舊館驛一水井
陳從周教授來泉州時曾題詞:“青山如畫水如油,泉州未必遜杭州。”一個“水”字,打開人們冥想的空間。如今,我雖移居高樓,飲用自來水,雖也十分方便,但總是時常想起古厝旁的那孔老井。
濕漉漉的夜時月色撫慰著潮潤的古井,明麗的燈火映照著迷蒙的大古厝。這里,如有家人出遠門或漂洋過海之時,家里人須為其準備一瓶井水和一小包香土,讓出遠門人隨身帶走,寓意飲水思源,莫忘故土。而井水到了目的地后,會滲入當地的食品中煮食,據說,以此可治水土不服,有益身體。
我一直以為,有水的地方是靈動的,有井的家園是甘甜的。水,是命脈,更是文脈。水井是一塊心靈凈土,它能潔塵去污,讓心靈得到棲息。人們常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有土有水,形成了“一方人”的文化基因。西街如此,何處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