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彚音妙悟》——學習研究閩南語的寶典

　　閩南語是現代漢語的古化石，是世界八大古老語言之一。如今在海峽西岸的閩南地區、廣東的潮汕地區、雷州半島，海南省部分地區、浙南、江西上饒等地以及我國的臺、港、澳乃至世界各地有華僑聚居的地方都能聽到閩南話。據不完全統計，閩南話在世界上近100個國家和地區流傳，全球會說閩南話的有7000多萬人。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閩南話不僅是閩南、臺灣、潮汕地區的主要地方方言，也是臺灣同胞及廣大華僑與祖國大陸聯系的文化紐帶。加強閩南語這一傳承閩南文化載體的研究學習，有利于聯系海峽兩岸，形成海峽兩岸同根同祖的文化圈，進一步增強臺灣同胞對祖國文化的認同感，促進兩岸文化的交流，早日促成祖國統一大業。

　　然而，在全國推廣普通話的今天，閩南語保護前景堪憂。很多父母為了讓孩子說好普通話，脫離鄉土“地瓜腔”，從小就培養孩子說普通話的習慣。這也導致了不少閩南本地的小孩子不會說閩南話甚至聽不懂閩南話。泉州華僑大學文學院院長、泉州方言研究會理事長王建設先生認為，如果閩南語消失，對地方文化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因此，搶求閩南語，保存它的生存空間形勢緊迫而意義重大。

　　家中珍藏有祖傳典籍——《增補彚音妙悟》即《十五音》兩本。一本于民國八年（1919年）由上海蔣春記書局印刷，發行于廈門翔文協記書局，新局新記書社及泉州大華公記書社、郁文堂書坊等各大書店，可見該書當時在閩南地區供書之廣。另一本是民國十六年（1927年）由“廈門甘四崎腳會文書莊石印”印刷。這兩本工具書都是泉州人“桐城黃澹川鑒定”的，該書前后八年出版兩次，可見該書當時在閩南地區作用之大，銷量之多。該書對研究閩南話方言演化過程提供了重要依據，是學習閩南語的“字典”。然因該書自清朝嘉慶年間編輯成書問世，距今已有二百多年，雖幾經再版，但因歷時久遠，目前存世不多，而且該書的應用方法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夠掌握，現特在此作簡要介紹。

　　這兩本《十五音》是全集本，古籍保存完整無缺，以五十字母為經，十五音為緯，以八音為梳櫛，俗字土音皆載其中。八音中有聲無字者用“O”代之，同音多字者以線條隔開，整書編排清楚，內容豐富。不但是文人學者“執筆為詩有所補益，即農、工、商賈閱之于俗語俗字所不經見者亦出其中，則是書之為用，實韻學之指南。”

　　《十五音》是以音識字，使用起來相當簡便。找字時，先熟讀五十個字母及十五音，然后看某字音在八音中是第幾音，如“忽”字是入聲字，即第四音，其八音順序是“分、粉、訓、忽、云、混、奮、核”。其第一聲平聲的“分”字與“春”同韻，屬“春”字母，切以十五音，在“喜”字管下，然后呼以八音，則“忽”字就可以找到。

　　《十五音》是閩南文化中的瑰寶，它是研究學習閩南語的經典。在民國初期，鄉村私塾老師均以《十五音》為字典，時常查閱。如果遇到要寫的字只知道讀音不懂得該字的寫法，就可以通過《十五音》找到該字。其功能與字典以字查找讀音剛剛相反。今天，有很多常用的字詞用閩南話表達很多人會念錯，有了《十五音》就可以正音。如“構建和諧社會”的“諧”字，很多人把它念成“藹”（ǎi）或“該”（gāi），正確的閩南話發音應該是“孩”（hái）；又如“追悼會”的“悼”字，閩南話的正確發音是“溫度”的“度”，而不是“丟掉”的“掉”；“革命旗幟”的“幟”，閩南話正確讀音是“刺激”的“刺”，而不是“織布”的“織”。因此，該書為糾正現代閩南語不正確發音提供了較為可靠的依據。

　　閩南語是古漢語的“活化石”。據專家介紹，閩南語里面還保留著上古漢語和中古漢語的語音、詞匯的許多特點。《詩經》用到漢字1710個，其中跟閩語用字相近的有1622個，占94.85%。《十五音》的八音平仄分明，古典詩詞及古對聯最講究的平仄緊密對應，為“閩南語是古漢語的‘活化石’”這一論斷提供了有力的例證。

　　眾所周知，學習古典詩詞要研究每個字的平仄，古漢語分為四種聲調，這就是平聲、上聲、去聲和入聲，也就是《十五音》中的八音，即“平聲、上聲、去聲、入聲；平聲、上聲、去聲、入聲”。而如今，古漢語中的平聲在現代漢語中演化為陰平和陽平，也就是漢語拼音中為第一聲及第二聲。古漢語中的上聲在漢語拼音中一部分仍是上聲即第三聲，如“鳥”（niǎo）字；另一部分卻變為去聲即第四聲，如“混”（hùn）字。古漢語中的去聲在現代漢語拼音中仍是去聲，如“度”（dù）和“訓”（xùn）等等。至于入聲字，現代漢語中已經不存在，那么，這對學習古典詩詞、對聯帶來了困難。如唐代詩人王之渙《登鸛鵲樓》一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該詩的平仄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如以現代漢語來讀，詩中的“白”（bái）與“一”（yī）都是平音，這樣一來，這首有名的律詩的平仄格律就完全改變而難以理解了。在古代許多律詩與一些詞曲當中，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那么，今天對古典詩詞中的入聲字，我們又是如何去辨認的呢？有些研究詩詞的書籍以“平水韻”列出常用字表，如《登鸛鵲樓》詩中的“白”與“一”都有列出，《辭源》大詞典也有列出。但學習的人就只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如果對照閩南語字典《十五音》就可以找到“白”字是第八音（入聲）、“一”字是第四音的入聲字了。由此可見，閩南語可以為研究古漢語提供許多重要佐證，是古漢語的“活化石”。

　　原泉州市委書記鄭道溪于2006年3月在全國人大四次會議上建議在泉州建立閩南文化保護區，促進兩岸文化交流。泉州是閩南文化的主要發源地和保護地，聞名海內外的南音及梨園戲、木偶戲、高甲戲等劇種都是以閩南語為主要語言演出的。在這些劇種的演出過程中出現的許多閩南語特有的俗語、俗字以及多音字在《十五音》中都能找到。不難看出，該書對研究閩南文化、促進閩臺交流方面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在泉州各縣區民俗朝圣盛會上，常有“裝閣”演唱南音參與踩街活動，在演唱南音前行隊伍中，為首的高舉著一個雙面牌匾，正面寫著“樂、樂、樂”三個字，背面寫著“御前清客”。據說清朝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李光地于康熙帝六秩大壽，即康熙52年（1713年）推薦最具地方特色的南音晉京祝壽獻藝，皇帝龍顏大悅，欽賜“御前清客，五少芳賢”巨匾。從此，泉州南音譽滿京城，名聲大振，從而得到大發展，不但在泉州地區，在港、澳、臺乃至東南亞南洋各地，凡是華僑聚居地區的人們都很喜歡參加南音的演唱活動。“御前清客”四字表明南音曾晉京為皇帝祝壽獻藝，是皇帝欽賜的。另一面所寫的三個“樂”字，究竟應如何讀法，許多人就不一定清楚了！有的人認為“唱曲”（南音）是高雅的音樂，三重“樂”（yuè）字更顯其高雅，應讀“樂樂樂”（yuè）；有的認為盛會踩街“唱曲”很高興很快樂，應該讀“樂樂樂”（lè）。說起來似乎都有一定的道理，其實不然。嚴格地說，這三個字應該讀不同的三個音，即“樂”（yào）、“樂”（yuè）、“樂”（lè）。這三個很趣味很有意義的“樂”字，在這本閩南話字典的《十五音》里都可以找到，閩南語的正確讀法第一個字讀“樂”（淆去聲）與“混淆”的“淆”字諧音；第二個字讀“樂”（岳），與“山岳”的“岳”字同音；第三個字讀“樂”（祿），與“福祿壽”的“祿”字同音。這三個字同音不同的字連在一起，意謂游行的南音樂隊讓“愛好南音的人們能在活動中得到歡喜快樂”，過著和諧健康的新生活。

　　《十五音》這本閩南方言字典，是一本弘揚閩南文化很好的工具書，是閩南文化無形的文化遺產，應是鄭道溪書記所提的“閩南文化保護區”的保護內容，也應是泉州文史界即將整理出版的《泉州文庫》的重要著作之一。今天，在世界信息化浪潮的沖擊下，閩南話這無形的文化遺產面臨著被淡化的巨大壓力。在適應世界經濟一體化的過程中，如何保護自己的地域母語——地方方言，保護自己文化的傳統與精髓，已成了許多語言學家關心的問題。

　　我們想，既要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又要保護民族的傳統文化精髓，需要我們積極地對自己的文化進行繼承與發掘。“閩南語亟待保護”已逐漸成為社會的共識并被社會各界所關注，據說廈門市的中小學已開設有閩南方言學習課程。如同南音已被列入我市小學音樂課程一樣，我們建議將《彚音妙悟》一些基本的相關內容納入閩南地區中小學的《鄉土教材》，以便從中小學生抓起，使“古漢語的活化石”——閩南方言這一無形文化遺產得到更好的繼承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