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數留氏的祖上,好幾世人原來走的都是仕途,留燦輝說,明末清初改朝換代之后,誓不降清的留氏,開始“棄官行醫”。“‘棄官從醫’,成了我家這一留氏分支的家訓。”留燦輝的父親,父親的父親,一代代都是老中醫。雖然未有成文的記載,但就已知的累加起來,至少已有200年從醫的歷史。
1949年前,祖輩傳下的“一德堂”就開在西街的新街巷口,父親是遠近聞名的中醫,祖傳幾代都以兒科為主,婦科、內科也擅長。
他猶記得,當時西街的路如現在一般窄,路面均是黃土,路上未曾見過四輪的車子,跑得最多的就是人力黃包車。古城里請父親出診的人很多,每趟出門,父親都有專門的黃包車師傅,來回的接送。“等父親的間歇,師傅就會載著我在小巷里穿回。”黃包車在那個年代,只有家境好的人家,才請的起。
上世紀50年代,父親被聘為泉州第一醫院的兒科主任,恰逢乙腦大流行的當口,很多小孩被感染,送到醫院來救治。父親日夜鉆研救治的藥方,治好了很多患病的孩子。在那個醫書尚少、醫療欠發達的年代,父親手書了《痙病與腦膜炎》、《幼兒全書》,將自己碰到的種種病例及診療的方法、藥方詳實地整理成集。
這兩本醫書,已成為留家的傳家書。
留燦輝父親手寫的幼兒全書
自小跟在父親身邊學醫,上完初二,留燦輝到人民醫院里當學徒。當別人還在認藥材,他就已經能夠獨立看診。留家的祖傳兒科、內科等,他研學得爐火純青。
從醫近60年,前來找他看病的人,每日排滿門庭。新街15號的家里,不設藥堂的標識,七八平方米的小診室,一方已經磨舊的小木桌,塑料被靠椅上,他一坐便是一整天。《歡喜就好》、《酒干倘賣無》……播音機里,一首首閩南語老歌飄來,小診室里,有股歡樂的暖流,他習慣邊看診邊聽歌。
今年1月~10月,留燦輝看診13255人次
老人有個延續了幾十年的習慣:每天都在日歷本上,記錄下當天看診的人數。“40人,今天不算多,有時候一天會有100人。”拿著筆,他將數字寫上。
今年從1月到10月,他已經看診了13255人次。“記錄下來,等以后翻看,我就可以從數字上知道,當我76歲時,還可以為別人做多少事。”
留燦輝看診中
老人一輩子沒離開過西街,逛到每個巷角,都有憶不完的少兒時。
“當時肅清門廣場的位置,有座‘西鼓樓’,下面是土墻砌起的門樓,上面木作的亭子里,放著一面大鼓,一天會有數次報時辰的鼓聲傳來。”
憶起兒時,留燦輝說話的語調都變得輕盈,他說,當時西街上,每隔一小段就有一眼水井,街巷的吃水、浣洗,都靠它們,家家在這里挑水。新街巷子里,住著許多租客,均是拖家帶口來此做生意的泉州人,大伙一起做沙包、玩煙支殼、粘風箏,所有的玩具都是自己手作。
歲月如梭,故人日以稀。西街上曾伴著自己長大的玩伴,一個個在夕陽中列隊,朝著彼岸的地方走去。“如今的巷子,鮮少以往的玩伴。孩子一個個成家,老伴也已往生。”他一個人住在新街的老宅里,頂樓種著的花朵、瓜果,和為數不多的雞鴨,成了他不坐診時,最好的伴。
令老人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兒子留曉芳已經接班,并也已成為泉州知名的中醫,將“一德堂”的名號延續了下去。“從醫”的家訓,沒有在他這一輩失信,老人的孫子,已經就讀高中,他希望,留家能夠在中醫的路上,走得更長遠。
留燦輝的兒子留曉芳也是一名中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