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甘治坐在門口的凳子上,一把蒲扇搖啊搖,一個上午看著過往的車流和人群,時間就在放空里過去了。老人的眼睛因為白內障,看東西總隔著一層霧,腕上的手表還帶著,但已看不清,“看路上行人就知道時間了,孩子中午放學了,就是回家吃飯的點。”
老人住在大兒子家中,中午回家前,她會將廟門關好,吃過飯后,便又回來開門。下午的時光是比較熱鬧的,周圍的老鄰人,三五成伴地來這里話仙。待到黃昏來臨,她才又將廟門關好,結束一天的守廟時間。
“我曾聽公公說起,這廟里的關帝爺和涂門街關帝廟的關帝爺,是由同一顆大樹,切成兩半雕刻成。為何涂門街的香火就那么旺?”老人在這廟里坐上一天,常常難見一位香客,只有初一、十五,才見三五個人來。
但老人依舊每天要將廟門打開,“要讓廟里的關帝爺,每天能看到天空和人潮,不讓每個可能來敬香的香客,白走一趟。”
老人為何能在歲月里這樣沉靜?
其實,36歲就守寡的饒甘治,是被生活,生生逼成了這般堅韌的人。丈夫撒手人間后,留下的是七個年幼的孩兒,和兩位年事漸高的老人。“每天一睜眼,想著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喂飽這十張嘴。”曾經當過護士,身板柔軟的她,辭去了穩定卻薪資不高的工作,包下了一座山頭,開始了挑夫的生活。
“每天上山挑柴火來賣,100斤能換回一天的口糧。”因為常年挑擔,她身上的衣服總被磨得破敗,肩膀、衣襟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這般拼命,換回的也只是全家喝粥配鹽巴,鄰里可憐她家小孩,總偷偷接濟點醬油,算是改善生活。
挑了十幾年的柴火,孩子終于長大,她也已被歲月的風霜磨成了半老的人。“所有的困難,咬咬牙就挺過去了,習慣了守望的生活。”她說,現在孤獨的守廟,對比起那段艱難的日子,已算是種幸福。
又是一載歲月靜默,又是一年指甲花謝。在時光的洗禮下,木結構的廟又一次變得腐朽。四根承重的木柱子已經被白蟻啃食得滿目瘡痍,廟門口的橫梁一層層地往下掉木屑,后門的墻已經開裂,雨水將墻染上一層層的黃暈。廟里香火不旺,每個月的香油錢都不夠付水電,更難有可以用于維修的錢。老人期待有熱心的人能來幫忙,一起修繕。
“現在我老了,眼睛看不到,步子邁不開,不知道還能在這守多久。我想找個喜歡這個廟的人來接手。”老人覺得,住在周邊的人最適合,特別是不用操持家務的退休人員,她希望大家一起幫忙,讓這個廟門每天都打開。
十四年寸步不離地守廟,期間,唯一只去過一次朝天門,因為太久沒有出門,道路、房屋都變了,她迷路了,在離家不到一千米的地方。老人一直守在廟里,對外面的變化,心知道,腳步卻去不了。
她心里一直有個未了的心愿,她說,如果不用再守著廟,她最想做的事,是回一趟洛陽的老家。“十四年沒回去過了,每年的農歷七月的普渡,是老家最熱鬧的一天,家家戶戶請客擺桌,熱鬧不已。堂弟還在家里,我做夢都想再跟著大家一起熱鬧一次!”因為舍不得關廟門,十幾年來,每到普渡,她都哄自己說,“再等等,明年就能回去了。”
老人惟有三個心愿,找一個愿意來守廟的人,修葺好被白蟻啃食的木柱,回一趟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