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期間,泉州市區新門街“古韻鯉城”展廳內,數張古琴陳列其中。聽聞這些古琴皆出自“90后”黃寶輝之手,他擅奏古琴、制古琴。
“草字頭”底下是“樂”,這是繁體字“藥”的寫法。古人也許參透了這個道理:音樂可以帶來快樂,療愈心里的傷。黃寶輝彈一曲《廣陵散》,忽然讓人失了神。古琴靡靡之音帶著人的心緒,從紛繁的世事中暫時脫身。聽一首古琴曲,如一場心靈之旅。
古琴之韻
剛見面,黃寶輝就開始跟我們介紹有著3000多年歷史的古琴。古琴的款式有專屬的稱呼——“伏羲”、“神農”、“仲尼”等,這些名字,聽著就讓人心生敬畏。《詩經》中有“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妻子好和,如鼓瑟琴”等名句。歷史掌故中,孔子、司馬相如、嵇康都與古琴有著流傳千古的故事。
一把古琴的構造,外形吻合“天圓地方”的思想,演奏者指法不同時,象征意味也不同。“泛音”是空靈的天空之聲;“散音”象征渾厚的大地回響;“按音”時,好似古人娓娓述說。2003年古琴藝術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宣布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
傳統古琴的選材,從木料到琴弦都十分講究。福建的老杉木是市場上做古琴尚好的材料。一些古寺廟拆下來的房梁是好中最優,木性穩定,不易開裂變形。為古琴上漆,要用傳統大漆,也叫生漆,再加入一些漆畫的處理和推光方式。等大漆自然陰干后,要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上漆。制作一把古琴,歷時數年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古琴琴弦選用蠶絲。選蠶絲時則要選擇色澤潔白而且粗細均勻的絲線,只有這樣,將絲并在一起才更容易結合成一根弦。蠶絲非常細,六七根并在一起甚至只相當于一根頭發的粗細。古琴的七根弦粗細不同,最細的直徑0.9毫米,最粗的也才1.7毫米。七根弦的粗細有一定的比例,其中最細的要300多根蠶絲并在一起,而最粗的要上千根蠶絲并在一起。
黃寶輝講解古琴時,像介紹一位熟悉的老友一般,讓我們對古琴所蘊含的哲學思想更增添了一分敬慕。
心懷傳承
黃寶輝的工作空間內,制作古琴的七八十種工具排列齊整。比如,刨刀、木銼刀、木鑿、鋸子、墨斗、水砂紙、刮刀、刷子、劈刀、磨刀石等。
“彈古琴的人少,做古琴的人更少。”黃寶輝說。年紀輕輕的他,已經把傳承古琴藝術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他中學時期在書法老師那里見到老師彈奏古琴,心中日益對這門日漸式微的古老藝術充滿敬意。觸動黃寶輝的,還有2008年時舉世矚目的北京奧運會開幕式與古琴的神奇交集。大師陳雷激的“太古遺音”幽遠、肅穆,與此同時,象征文明畫卷的宣紙徐徐展開,向全世界展示中華古老的文明。電視機前的黃寶輝為古琴藝術感到震撼,有意無意地,他后來的學習之路,正在往這個方向靠攏。
大學里設置古琴專業的,只在音樂學院里的民樂系,每年招生數鳳毛麟角。父親在漳州是制作傳統家具經驗老到的木匠。黃寶輝將目光鎖定在美術專業,在大學里他學漆藝。有木匠活的先天優勢,再加上漆藝,后來黃寶輝到浙江拜師學制古琴,上手自然比別人更快。
有時間彈彈琴,喝喝茶,在院落里靜聽花開花謝的聲音。在與古琴的切磋琢磨中收獲自由的心境,黃寶輝很享受當下的狀態。
溫陵雅集
黃寶輝跟我們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古琴比我們存在的時間要長。甚至主人不存在了,曾經用過的琴還在。”黃寶輝喜歡這種雋永的感覺。
1949年至1953年間,泉州有一段較為短暫的、卻又非常精彩的古琴演奏活動。泉州城內曾有一個著名的詩社——溫陵弢社。一批清末秀才、舉人甚至進士等,開展詩歌創作活動。在胭脂巷的晚翠亭里,藏書家蘇大山牽頭,上演了一段精彩的雅集。或吟詩奏琴,或舞劍飲茶,來的都是城內的文人雅士。
近代泉州最著名的琴師中,有位黃漁仙女士,就是晚翠亭常客。黃漁仙,名松,字漁仙,蘇家稱她為“安姑婆”。安姑婆是泉州才女,曾在泉州、上海學習古琴。1920年,34歲的黃漁仙參加了上海晨風廬琴會,演奏了《普庵咒》、《平沙落雁》和《醉漁唱晚》三首名曲,技驚四座,被稱為“南派古琴名師”。輾轉數年之后,70多歲又回到泉州。她愛泉州,晚年自號“溫陵老人”。
黃寶輝得知,才女黃漁仙的那把古琴至今可能還在泉州藏家手中。那把古琴本就是名琴,如果有重見天日的機會,足以撼世。“琴師尋古琴,其實古琴也在尋找有緣人。”黃寶輝一席話,讓古琴仿佛有了靈魂。
為了古琴藝術,黃寶輝辭去了在高校教書法的工作。2014年,黃寶輝在泉州成立了自己的古琴工作室,現在還不時往江浙跑。不僅是為古琴制作和彈奏技藝更加精進,也為與外界同好有更多接觸。泉州這片宋元文化的熱土,有了古琴的融入,而顯出另一種風度。(海都記者 吳月芳 呂波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