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親密接觸清源山已是六年前。與同事一起雨中漫游,那時的清源山,剛剛榮升5A景點,周末的驟雨,游人稀少,不見團客。一行冒雨登山,別有一番韻味,至今記憶猶新。
六年前在微信上寫下一段清源山文字,朋友留言感慨:“不當作家可惜了”,言者無意,不料卻一語中的。數年后,我流連在自由飛翔的文字里,赤足行走在醫學和文學間,怎不嘆世事難料,造化使然!
五四青年節后第一天,天空中霏雨時斷時續,又一次走進清源山,聆聽春雨的小曲,叩擊逸動的心扉,感受多元的文化。雨露均沾的清源愈發雋秀與幽靜,老君一如慈祥地端坐山間,四周古老的榕樹隨和風細雨輕誦道德經,和藹可親的老子依然“天下第一”、風采依舊,只是凡間的匆匆過客,再回首已是華發催白,我們是否依然青春?
漫山的相思樹牽手各種顏色的梔子花,吐露雨后的野香,踩下石臺階紛紛落下的相思小黃花,緩緩攀爬在千年的名山中。清源洞、元元洞天掩身山石叢樹中,“朱雀玄武”“太上靈臺”“道根”摩崖石刻和仙人腳印石,釋放道的真諦,不枉明代著名書法家張瑞圖書“道教圣地”稱號。
高聳的見龍臺底蘊深厚。除了美麗的呂洞賓云游傳說外,隱藏著一個真實的“黃龍三見”故事。明嘉靖十一年進士、官至云南知府、南安石井人鄭普《黃龍三見題跋》載:嘉靖辛丑春三月望,余與節度推官葉素峰同登清源山。公語余曰:“昨大雨中,隱隱若龍起于四方者。”……語未竟,春榜之報:“黃小竹君會試第二人。”……頃閱舊志,吾邑有黃龍溪,昔黃龍見于溪南,而曾楚公為會試第二名……乾道四年,龍復見,石起宗亦為進士第二。今龍三見,而小竹君復起為進士第二……黃龍三見,泉人應瑞。鄭普特于黃養蒙半山書室榜文曰:“黃龍三見,志瑞也。”并跋之。清源山之歷史厚重,可見一斑。
山的西面是道的世界。駐足弘一大師所書“無塵”渾圓碣石前,停下匆匆的步伐,這里是智慧天階道和佛的交界處,靜靜感受無欲無剛的無塵境界。遠方的刺桐古城,云霧籠罩,東西雙塔若隱若現,塵世間的歡愁,凡夫俗子誰又能一掃而光?
過“無塵”石,山的東面是佛教、儒教的世界。古老的佛塔、弘一大師的舍利塔、千手釋迦牟尼石像、元代喇嘛教三世佛……各有說不盡的歷史。多元文化在這一山癡情融合,弘一大師書墨寶盛贊清源山“閩南砥柱,佛法金域”,名不虛傳。
畢生致力普度眾生,傳播佛法的弘一大師,臨終寫下流芳千古的“悲欣交集”,如今這一方石刻和清源山一起,常伴著一代宗師的珍貴舍利。不禁默默吟唱虞愚先生詩《留題弘一法師舍利塔》:“春滿花枝不可尋,清源山上柏森森。懸知諸藝皆余事,直契孤云有本心。東海學歸偏托缽,南山律廢賴傳音。際天石塔巍峨在,依約曇光遠照臨。”一路繼續向東攀登。
巍峨的瑞像巖下,一位鶴發童顏的本地老者悠然自得,與僧人對視品茶,他們的口中,除了香醇的清源春茶,還有誘人的本地小吃“滿煎糕”。老者熱情招呼我們品茶,古樸的清源山與低調的古城如出一轍,骨子里透著小資文藝的芬芳。
碧霄巖頂,福建“第一高壽”摩崖“壽”字石刻碩大醒目。南宋淳熙年間晉江縣令林爽書“忠勤正直”;清咸豐帝御賜黃宗漢、著名書法家何紹基書“抗直敢言”;南臺巖上,明嘉靖抗倭名將俞大酋書“君恩山重”石刻,字跡古樸蒼勁、揮灑自如,處處透出儒家的思想。
“三蟒出洞”“寒山巖”“石門石城”簇擁著“望州亭”石。據此遠眺刺桐全城,果然風光無限。雨點愈發大了些,我們顧不上午餐,“忘返”正如石刻所銘。
雨后的清源,沒有如織的游客,只有散落在山林間木棧道略顯孤寂的尋覓者,虔誠感受它寬廣的胸襟、多元的文化內涵。又多年過去了,那山還固守心中的情操……同濟大學陳從周教授曾有詩銘刻山中碣石,贊曰:“青山似畫水如油,綠滿春江憶此游。我愛閩南風景好,泉州未必遜杭州”。
另路返回,千手巖旁“云龍”石上,豎立著宋代書法名家米芾所書“第一山”石碑,霸氣外露。
又見清源,“滿山都是文化,滿山都是歷史”,偷得一日閑,雨中品清源;幸得一日閑,清源閱千年。
許建軍
作者:許建軍,男,籍貫福建南安石井。福建醫科大學臨床專業畢業。出版散文隨筆集《馬江臨風》。作品散見于《泉州晚報》《東南早報》《海絲商報》《石獅日報》搜狐網等報紙雜志和網站,系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南安市作家協會常務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