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清晨,我發微信給長期居住在泉州的朋友:西街,在嗎?朋友快速回復:在呢。天天都要經過。后面附個詫異的表情包。我以為舊街改造呢。或許,我這愣頭青似的問題的確讓朋友感到疑惑,那可是千年古街,曾經像一顆耀眼的明珠,象征著城市的繁華。
西街,縈繞在我夢里的搖籃。二十幾年前,我在市里一所大型的綜合醫院實習,西街離我很近。我經常獨自躑躅,內心被古老的西街折服:保存完好的古建筑、古民居、古剎開元寺內巍峨挺拔的東西塔、矗立于十字街頭的鐘樓,古老的巷子以及老榕樹,它們像幻燈片似的滿足著我的視覺。也許從那刻起,我的血液里、夢里被注入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愫,時常在它溫柔的搖籃里呢喃。
西街的開元寺,這座唐代古剎,蓮宮梵宇煥彩鎏金,刺桐掩映古榕垂蔭。寺內舉世聞名的東西塔,是現存最高也是最大的一對石塔,已有七百多年了,在明萬歷三十二年的八級地震中巍然屹立,是古街最為突出的城市景觀。我想,東西塔留給后人多少的唏噓與贊嘆,我們以仰視的目光驚嘆于前人的大智慧。很多年以后,聽見一位久居在官場的朋友說,他經常去開元寺,與寺里的高僧聊天,一杯清茶、一段對話,從高僧的禪語悟出許許多多人生的真諦,塵世的紛紛擾擾終將遠去,靈魂里的塵埃也被洗滌,讓自己回歸寧靜。
西街是泉州最有文化的一條老街,紅磚紅瓦,標志性的建筑向世人訴說著古街悠久的歷史文化。也許那時候,對西街的多元文化、政治、經濟、宗教,絢麗多彩的文物勝跡、古色古香的建筑群是完全讀不懂的,也不懂得這千年古街里藏著眾多厚重的歷史文化韻味以及人文薈萃?;蛟S對西街,更多是異鄉人味蕾上綿長的滿足,也幸福地填充著在異鄉的孤寂,那許許許多多的老字號店傳承的閩南古早味,是勤勞又愛拼的閩南人生活智慧的結晶。
常常把自己放在西街的某間小吃店里,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線糊,那置在蜂窩煤灶上的鋁鍋,沸騰的面線糊,依個人口感,可加鴨腸或豬血、豬大腸或醋肉等多種美味可口的配料,再撒上蔥花、胡椒粉調味,香濃可口;或來一個香氣撲鼻的肉粽,味道香甜,油潤不膩,吃時蘸上花生醬、蒜茸或甜辣醬,更是美味可口;或來一碗肉燕湯,清新可口的肉燕湯在舌尖上打滾,也常常遇見在同個醫院實習醫生與實習護士在含情脈脈地吃著熱氣騰騰的肉燕,從芳香的肉燕中品嘗著愛情的甜蜜,他們也和我一樣鐘情于西街,也喜歡漫步在老街,他們相偎在老街的古榕樹下仰望星空。
西街的虎頭鞋,夢中那個溫暖的畫面定格在記憶深處。我駐足在古巷里,看著老阿嬤坐在矮凳上,戴著老花鏡,一針一線在縫制虎頭鞋,虎頭鞋特別可愛,身邊的籮筐里放著剪刀、各式彩線,還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我對著老阿嬤笑,老阿嬤也望著我笑,露出沒有牙齒的唇。偶爾見她拿著細針在頭皮蹭一蹭,我很佩服她的眼力,那么專注、那么認真。如果當年手機有拍攝功能,我一定好好地拍下。很多年后,那個畫面,依然在我的夢中,是那么溫暖,那么細膩。
西街的鐘樓,來來往往的人群,向左還是向右,各自邁著步伐尋找人生的十字路口。那時候,我特別希望能留下來,留在這座古老又有韻味的老城里,希望能常常與西街對峙,希望能在時光的隧道里慢慢地品讀西街,可我跟它有緣無分。最終,我回到縣城,在離縣城最偏遠的鄉鎮工作,我在寂寞的小鎮里,無數個夜里以西街為意象,一次又一次與老街重逢、與美食相遇。
前些天,失聯多年的一位遠親從臺灣回到泉州,他說如果當年與他聯系上,一定讓我留在老城里。雖然說句話時,難免讓我的內心感到遺憾,但時光無法倒流。這位遠親二十多年前在泉州工作,后來辭職舉家遷至臺灣定居。他說他和我一樣,愛著藍藍的泉州灣,愛著古老的開元寺,愛著閩南古早味的特色小吃,在夢里也時常有鄉愁縈繞。他說他退休后,余生一定要好好地在古老的泉州城里度過,因為與老城的緣分已被他錯過了二十多載了。
幾年前,我去廣西旅游,走在陽朔西街,它的商業味太濃,太嘈雜,以至于讓我無法好好地去體會陽朔的西街,這讓我覺得它終究不及泉州的西街來得厚重、來得純粹,來得有韻味。
古街、古寺、古民居,還有老樹,或許,有一天,我會心血來潮,或獨自或結伴,再去看看,去走走,觸摸記憶中的那根弦,重回我夢中的搖籃。
李海燕
作者:李海燕,女, 漢族,1977年11月出生,德化潯中鎮人,1997年11月參加工作,中共黨員,中央黨校大學學歷,泉州市作家協會會員?,F為德化縣退役軍人事務局干部。
近年來,在工作之余撰寫散文、信息,在《瓷都德化報》《泉州晚報》《福建省人口之聲》《作家薈》等刊物發表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