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僑鄉(xiāng)不夜,萬人空巷,爭看踩街。泉州古老的踩街風習,像廣州的游花市,像北京的逛廠甸,引來了許多國家的嘉賓和在華留學生,還有好多海外僑胞和港澳同胞。一到黃昏,大街兩旁,早已擺滿矮凳高桌的層層看臺。家家老小,吃罷“上元丸”,靜候踩街隊伍的到來。
“春江水暖鴨先知。”我像一只小鴨,游行在浩蕩而又溫馨的鄉(xiāng)情和友誼的洪流之中。孩子們歡呼:“來了,來了!”上百人的業(yè)余軍樂團,邁著闊步,高奏《歌唱祖國》,走在隊伍的前頭。璀璨的彩車上,馳名遐邇的“源和堂”蜜餞飴口流香;中外合資的人造花廠,制品花團錦簇;中學科技小組的航模,展翅翻飛;裝扮的戲文中,膾炙人口的《陳三五娘》唱著“因送哥嫂”,地方小戲《水仙情》表現(xiàn)出海峽兩岸盼望團聚的深情,還有《鄭成功》艨艟上的大炮,火光一閃,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巨響。高蹺隊表演著民間的《彩球舞》,彩球到處,翩若驚鴻。火鼎公婆給人們帶來更多的快活,穿著紅緞大襟襖的火鼎公婆手搖破葵扇,用長竹竿抬著一口燃著烈火的鐵鼎,扭到東扭到西,惹起一片歡聲笑語。不知誰在高處喊道:“來了,‘摑胸’的來了!”一時萬頭攢動,人潮如涌,擠得維持秩序的民警們滿頭大汗。一群農(nóng)哥,赤著膊,頭上扎著草繩圈,踏著粗獷的鄉(xiāng)間音樂節(jié)奏,拍著大腿、上臂、胸膛、額頭,又用曲起的雙臂猛夾兩脅,手舞足蹈,眉梢目間,全是笑意。大概是在慶賀生產(chǎn)責任制帶來的豐收吧……七里長街,如癡如醉。
然而,更震撼我心靈的,是那隊質(zhì)樸的獅陣,土里土氣的鼓點,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獅舞是強悍威武的,不管回眸四顧,還是仰天長嘯,一頓一步,完全是泉州人的氣質(zhì)。兩旁是臉色黝黑、腰扎布巾的農(nóng)哥,手執(zhí)大刀、長槍、齊眉棍、帶鐮鉤、三叉戟,還有不知名的古兵器,一對對,整整齊齊。前導是兩面三角形的老舊的黑布蜈蚣旗。我馬上悟出廣州三元里村民,為什么能一時間統(tǒng)一在怒鼓悲鑼之下,跟著三角形的三星旗,萬眾呼嘯,抗暴御侮。
閩粵沿海鄉(xiāng)間,都有習武的風俗。獅陣是武術(shù)結(jié)社的形式之一。節(jié)日,可作迎迓嘉賓、娛樂民眾的節(jié)目,遇有異族入侵,又是奮勇殺敵、保家衛(wèi)國的先鋒。聽著隆隆鼓聲,我油然想起數(shù)百年來,跟隨俞大猷、李贄抗擊倭寇的泉州先民,想起在鄭成功麾下?lián)P帆出征、驅(qū)逐荷夷的閩南義士。這也是泉州人民性格的一個側(cè)面啊。
敲吧!獅鼓!為了保衛(wèi)和建設這片美好的土地,有什么危難艱險,能阻遏得住這英武的鼓點!
陳日升
作者:陳日升,1943年生,泉州人,早年畢業(yè)于廈門大學中文系,曾任泉州市文化局副局長、泉州市文聯(lián)主席兼中共泉州市委宣傳部副部長。長期從事泉州市文化宣傳工作,倡辦威遠樓戲劇節(jié)、中小學南音比賽、廣場文化藝術(shù)節(jié)、影劇院《四海一家》年宵通宵晚會、第十一屆省運會開閉幕式文藝表演、第三屆福建華僑懇親大會開幕式文藝表演、民間歌吹漫步等;多次具體策劃組織泉州市重大國際多邊文化交流活動(國際南音大會唱、國際木偶節(jié)、國際童聲合唱節(jié)等)。退休后倡辦了八屆民間音樂邀請賽、八屆民間布袋戲邀請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