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將至,又到了一年一度集中祭掃的時候。
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平時默默無聞的殯葬從業者又一次走入人們的視野。
很多人覺得,這個行業充滿神秘的色彩。但實際上,他們工作中的酸甜苦辣,普通人并不能體會。走近他們,你會發現,神秘之下,更多的是吃苦耐勞、盡職盡責,每一個崗位,都有很多令人動容的故事。
這些年,已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干上這一行、愛上這一行。他們守護的,是人生的最后一站。
“80后”遺體接運工小汪
工作4年 接運2000多具遺體
眼前的小汪,帥氣、陽光,是個年輕的“80后”,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一般人很難想象,這樣朝氣蓬勃的小伙子,竟然每天都要與死亡打交道。他,是一名遺體接運工。
每次接運先鞠躬敬禮
在廈門島內,每當有人去世,總是小汪和他的同事們第一時間來到現場。
與家屬核對信息、確認遺體狀況、看身上有無貴重物品、打包遺體、放入收尸袋或棺木、拉回殯儀館……這樣的流程,小汪每天都要重復很多次。
最多的時候,他一天拉了10趟;最長的時候,他連續工作超過24個小時。小汪粗略數了數,自從2014年進入廈門市殯儀服務中心工作以來,4年里,他接運的遺體已超過2000具。
每一次接運遺體,小汪和同事都會有一個暖心的舉動:“我們都要先對逝者鞠躬敬禮,表達對逝者的尊重。”
第一次來不及恐懼
進入這一行,也是一次偶然。從部隊退伍后,恰逢廈門市殯儀服務中心在招聘,小汪考上了。小汪說,他從小是在天馬山腳下長大的,在他們村里,有好幾個火葬場老員工。
小汪的“第一次”,遇到的是一起車禍。那是2014年6月的一天中午,一輛水泥攪拌車撞死了一個人。“我們到達現場時,遺體還在車輪下,血肉模糊。”第一次上手,小汪來不及恐懼,一心只想著,趕緊把遺體接運走。
有的時候,小汪還會面臨特殊的挑戰。比如,遇到高空墜樓的逝者,有可能遺體都破損了,小汪他們還要仔細搜尋,“這是職業良知”。
“90后”防腐整容師小許
膽大心細 為遺體化妝的天使
化妝,是很多年輕姑娘都喜歡的事。“90后”姑娘小許,就是專門干“化妝”的,只不過,她的服務對象,都是逝者。
人生的最后一站,小許為很多人化上最美的妝,送他們體面地離開。這個姑娘今年才24歲,是廈門市殯儀服務中心的一名防腐整容師,從業剛2年。
特殊化妝要造胳膊造腿
給逝者化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用到的道具還不少。除了普通的化妝品,小許還常常用到戲劇油彩。她說,油彩不容易掉色,化妝后更持久一些。
逝者中,很多都是老人家,臉上帶有污垢、死皮等,很難清洗,小許首先要一點一點為面部“磨皮”。接下來是調整五官,比如,牙齒沒了,就要用棉花等物品把牙床撐起來,令面部更好看。
有時候,遇到的遺體比較特殊,有帶傷口的,有缺胳膊少腿的,甚至也有骨頭都碎掉的。小許和同事們不僅要縫合傷口、造胳膊造腿,有時甚至還要拼接骨頭。
“一般我們是根據家屬的要求來做,普通的半個小時就可以完成,特殊遺體有可能要做兩三天。”小許說。
“大膽”女生守著遺體值夜班
和遺體打交道,對女生來說,尤為不容易。在廈門市殯儀服務中心防腐整容組,小許是目前唯一的女員工。
為逝者化妝,這聽起來是一件挺“大膽”的事。小許畢業于福建省民政學校,學的是現代殯儀服務與管理專業。以前,殯葬從業者多數是“半路出家”,但近些年,廈門殯葬業迎來了越來越多像小許這樣“科班出身”的專業人才。
別看她還年輕,干起活來,可一點不含糊。獨自一人值夜班時,小許可是和300多個冷凍柜做伴,冷凍柜里裝著遺體,甚至在半夜還會有新的遺體送進來,小許需要登記、接收、冷藏……
殯儀服務中心全年無休。今年大年初一,小許留在單位值班。別人都合家團圓,她不僅不能回家,還要與遺體一起過年。但小許卻覺得,這都沒什么,她心里想的是,特殊遺體整容,難度比較大,還有很多手法要去學習……
“90后”葬禮策劃師小王、小張
這對夫妻設計人生謝幕式
在電影《非誠勿擾2》中,由孫紅雷飾演的李香山,得知自己患上癌癥,在臨死之前,給自己辦了一場“人生告別會”,令很多人印象深刻。
在廈門,有一對年輕的“90后”小夫妻,就是專門給人設計葬禮的。女的叫小張,男的叫小王。在廈門市殯儀服務中心服務團隊“懷祥禮儀”,他們是知名的“殯葬夫妻”,很快還將迎來他們“愛情的結晶”。
晝夜修圖到拿不穩筷子
小張是葬禮策劃師,小王則是負責多媒體以及照片后期處理。從業四五年來,經小張之手策劃的葬禮,已有1500多場,平均一個月40場;經小王之手做的遺像,也有五六千個,其他多媒體視頻1000多個。
2015年,臺灣復興航空發生空難。那時,已接近年關。小王已提前請好假、買好票,正準備上車。他突然接到通知,空難中有部分廈門的遇難同胞,要在福澤園舉行追思會。
小王二話不說,退了票回到公司。公司里上至領導,下至員工,全員待命,就算是外地員工,也沒有一句抱怨。“當時,許多親屬情緒失控,很多資料都沒辦法短時間內收集齊全。但時間又刻不容緩,于是我們全員加班加點,通宵工作,安撫家屬,布置靈堂,總算完滿地送別了那些遇難的同胞。”
后來,很多親屬都送來錦旗,表達謝意。他們不知道的是,小王因為晝夜不停地修圖,右手持續顫抖了好幾天,連吃飯都拿不穩筷子了。
葬禮感人 家屬路上偶遇致謝
一場葬禮,能留下什么?小張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
有一次,她在公交車站等車,旁邊一位中年阿姨,一直盯著她看,當時,她的工牌還沒有摘。“沒想到,阿姨主動上來握著我的手說,‘小姑娘,上次就是你為我老母親辦理的告別儀式,家里人都說很感動,謝謝你。’”小張回憶說。
原來,她曾為那位80多歲的老人舉行了一場閩南式風格的傳統告別儀式,讓家屬一直銘記至今。頓時,她的職業自豪感油然而生。“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人不希望用悲傷與慟哭送親人最后一程,更不想使用簡單的念一遍悼詞、三鞠躬、再繞場一周這種‘老三樣’模式來走過場。而我的工作,就是通過追思會的設計策劃,為逝者導演一場最完美的謝幕式,讓親人不留遺憾。”小張說。
“90后”遺體火化師小呂
忍受高熱護送逝者上天堂
常年在30℃以上的高溫車間工作,忍受高熱、高亮、高塵、高噪,還要動手焚燒遺體,這樣的工作環境,恐怕很多人都不敢挑戰。“90后”小鮮肉小呂,卻已經這樣工作了2年。他是廈門市殯儀服務中心的一名遺體火化師。
要多次打開操作門
很多人以為,火化遺體,只需把遺體推進火化爐,便可以了。其實并不是。
遺體送到火化間,小呂首先需要確認《火化證》,并取得家屬簽字,然后按順序送進火化爐。每具遺體,都有唯一的條形碼,火化、揀灰等各個環節,小呂還需要多次掃描核對。
“每具遺體火化的時間不同,快的20多分鐘,慢的可能八九十分鐘。正常來講,以三四十分鐘居多。”小呂說。
按廈門的習俗,不少家屬會在棺木中陪葬紙錢或物品。遺體被推進火化爐后,過幾分鐘,小呂就要打開操作門,用工具將遺體和這些陪葬物分開。“這樣做,是為了保持骨灰的純凈度,不摻雜其它東西。”
陪葬品少的,小呂操作一次就夠了;陪葬品多的,他需要隔一會兒開一次操作門。盡管給他的工作帶來一些麻煩,但小呂卻很理解:“這是寄托了親人對逝者的哀思,我們做好本職工作就好了。”
車間溫度常年超30℃
工作的時候,小呂都要戴著口罩和墨鏡。爐子里的溫度能達到800-900℃,車間里的溫度也常年保持在30℃以上,靠近火化爐的時候,溫度還能飆升至40-50℃。“我們在揀灰的時候,手臂都會被烤得通紅。”面對高熱、高亮、高塵、高噪的工作環境,小呂卻不覺得苦。最多的時候,小呂一個人同時操作6臺火化爐。他需要留心觀察每個爐膛的燃燒情況,實時調整爐膛負壓,控制好火候。
有時候也會遭遇危險。比如,有的家屬違規在棺木里塞了鞭炮,如果恰巧小呂打開操作門時鞭炮爆了,火苗會噌地躥出來,躲閃不及還可能被燒到。
工作兩年多,小呂很少休息。每周一天的輪休,他也常常還是到單位去幫忙,他覺得,有事做挺好的。他把補休的假都攢著,他數了數,現在又攢了20多天。
干這份工作,必須認真。有些細節家屬其實看不到,但小呂從來不曾懈怠。他說,“如果有一天,我的親人被送去火化,我希望火化人員能盡職盡責。所以,我自己也要做到”。
“守墓人”老江
每年清明2萬多份骨灰清點兩遍
每年清明節前后,是老江最忙的時候。2萬多份骨灰,他要清點兩遍。
老江今年45歲,薛嶺山陵園的骨灰室管理員,也被稱為“守墓人”。很多的廈門人,走到最后一站,都交到了老江手里。
拿著本子編號一一核對
薛嶺山陵園,目前已安葬了近10萬人。其中,骨灰樓里有2萬多份骨灰,骨灰走廊約有3000份骨灰,地下公墓還有4萬多份骨灰,這些,都歸老江管。
陵園里只有2名骨灰室管理員,老江是其中之一。在老江眼里,管理骨灰,和其他倉管一樣,只是物品比較特殊。
每周一,老江要去福澤園,接收一周以來火化的骨灰,做好登記,按編號放到相應的地方。日常祭掃接待、收管理費、遷出骨灰、內部打掃等,這些都是他的工作內容。
每到清明節,他最忙。骨灰樓里的2萬多份骨灰,老江每年都要清點兩遍。“拿著本子、編號,一份一份對。每個骨灰盒都要看過去。”一般,他會在3月1日啟動這項工作,在7-10天左右完成。而在清明集中祭掃結束之后,老江又要重復一遍。
他給自己定的準則是:對逝者好一點。他說,做這個工作,責任非常大,一定要很細心,核對要萬無一失。
一份骨灰就是一個故事
在這個崗位上,老江干了5年,也有了不少老朋友。
“有些人常常會來祭掃,就總能看到。有時候他們會和我分享家里的故事,兒子考上大學了,或者有什么喜事了,我聽了也很開心。”老江說,每逢這種時候,他也會和他們打打招呼、開開玩笑。
但有的時候,他卻心情沉重。“我最怕遇到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個場景,太可憐了。一個中年人過世,家里的頂梁柱就塌了,留下老的老、小的小,哎。”老江嘆了口氣。
每一份骨灰,都是一個故事。在他的工作中,總是有人不斷離去。老江有時會在內心默默猜想,他們的過往,他們的人生。“干了這份工作以后,心境特別平靜,就覺得平平淡淡才是真,身體健康、家庭美滿,就是最好的生活狀態。”(海峽導報記者 錢玲玲/文 常海軍/圖)